話雖這樣說,心裏卻在大發牢騷,這算什麼,動輒吼吾,故意黑著臉,一屁股屎還都得吾來擦。牢騷之餘心裏又竊喜,現在在漢使團的大棋局中,自己再不是“夫人”、花瓶,再敢吼試試。
安排好於闐事務,紀蒿便帶著丘庶的輜重隊,在鷲雕副將旋耶紮羅的護送下,從昆侖山南側,一路向疏勒國進發。比較奇葩的是,南耶派到漢苑的胡婢,無一例外都鬧著要同行。原來,她們與漢使團在漢苑朝夕相處,所有人都與刑卒們有了點情愫,事也早辦了,也算是托付終生。
胡姬家人們舉家相送,擺出的都是送閨女出嫁的架勢。但母女分離,少不得歡喜淚落。那怕是去做妾,閨女能能跟著這些強人,也算有了好歸宿。
紀蒿見狀,心裏覺得酸酸的,眼淚不知不覺便流下了。
送行的於闐國君臣都以為她是舍不得離開於闐,其實,她是為眾女感到高興而淚落。她們的男人不管是不是在乎她們,那怕隻是做個小妾,可她們畢竟與自己的男人靈肉交融。可自己呢,不過空頂著個漢使夫人名頭。
紀蒿離開於闐國後,便以大漢副使身份持節順道出使蔥嶺之下十餘國。莎車國、竭石國、無屠國(注:又名渠沙國)、西夜國、依耐國、德若國、榆令國、楨中國等各住國或行國,見漢使夫人帶著數十女卒持節往訪,便均以國禮如迎送漢使一般,禮遇甚隆,紀蒿則一一賞賜了各國君臣。
到楨中國時,紀蒿留下眾胡姬,隻帶著秅娃兒,在陳隱、旋耶紮羅與昆侖市尉昆蘭帶著國兵沿途護衛下,翻越昆侖雪山,曆經艱險到達蒲犁穀。
蒲犁國是西夜屬國,國民定居在蔥嶺之上的蒲犁穀內,王治蒲犁城(注:即今塔什庫爾幹塔吉克自治縣城北側石頭古城遺址)依山而建,建在蒲犁穀內一座小山之上。
石城長寬各有五六百丈,離地麵有二十餘丈高,巍峨矗立,易守難攻。譙樓高高矗立,城四角有巍峨的堡壘式箭樓。城牆下寬上窄,足有二丈寬,六七丈高,全部由壘石和夯土建築而成。
城外建有多層城垣,隔牆之間則以巨石重疊。石城分內外兩城,四角均有四座高大的城門。其中,東北角的大門則為主城門。城下便是陡多河(注:即今塔什庫爾幹河),河兩岸便是積雪覆蓋的大草原(注:即今阿拉爾大草灘),城東有寺院,城西和東南部均有大量低矮民居。
天氣雖然寒冷,小雪花一直在飄著,但東西向的大峽穀內商隊駝鈴悠悠,他們走出蔥嶺或昆侖山,在這裏的客棧住幾天歇歇腳,再踏上更艱難的行程。石城四周的客棧內外商賈、鏢師、駝倌們來來往往,胡市上交易熱火,人聲鼎沸,有鬥羊、鬥駝比賽,至少有十幾支大商隊在這裏易貨貿易。
牛羊駝在圍欄中安靜地嚼著幹草,牧民們進進出出的忙碌著。國民安居樂業,商隊往來不息,這景象令紀蒿倍感振奮。
這裏的人家房屋、院牆、圍欄全是由石塊壘起,可這裏離兩邊山都有百十裏,河穀平原內沒有山,石頭從哪來的呢?進入石城之前,紀蒿看著一個個村寨,一直感到納悶。
昆侖市尉昆蘭為她解開了謎底。原來,這裏的峽穀草場十分奇妙神奇,地下會生長石頭,挖完了又長,無窮無盡(注:兩千年後的今天,我們如果遊曆位於帕米爾群峰深處的塔什庫爾幹縣,仍會看到當年紀蒿看到的景象。這裏的民居,仍然是用從地下挖出的石頭與泥土一起壘建)。
紀蒿進入城內官署,接受了西夜國國王薩莫克、蒲犁國國王衍峎漛和貴族、百官的迎賀。
在蒲犁穀內,生活著國民八百餘戶,共三千餘生口,主要以放牧為生。蒲犁國主要收入來源是牧業與商道,由於商道利潤豐厚,蒲犁國人口雖然不多,卻有國兵八百多人。蒲犁國還出重資,在莎車國寄耕一萬餘畝土地,作為麥栗主要來源。
衍峎漛又對著沙盤,向紀蒿詳細介紹了蔥嶺形勝。
上山之前,對蔥嶺她僅是有耳聞,是她從小便向往的地方。她在蒲犁穀一住近十日,在王妃竺玉和公主霄鹿的陪同下,親自巡視了蒲犁穀大峽穀內的各部族和蔥嶺商道(注:即今瓦罕走廊)的峽穀山口。
蒲犁國境內冰川聳峙,峽穀縱橫。石頭城則氣勢雄偉,雄踞要津。南有巍峨的大雪山(注:即海拔8611米的世界第二高峰喬戈裏峰)為屏障,北有另一座大雪山(注:即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和延綿的昆侖山為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