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商道往事(1 / 2)

漢使團下南道諸國後,治安迅速穩定,社會一下子安定下來,南道各國、疏勒國內的各城池,也迅速成為商道貿易中轉站。蔥嶺以西各國商賈,紛紛通過罽賓國、蒲犁國,將貨物運至疏勒各城或南道各國,再與來自大漢、鄯善、於闐等國的商賈易貨貿易。

來自大漢的絲、綢、綾、緞、絹等絲織品,鐵器、漆器、瓷器和茶葉等,數量眾多。蔥嶺以西各國的毛皮、汗血馬等良馬、木器、金銀器,以及玉石、青金石、水晶等材質的手工藝品,各種植物果脯等,全都彙集到這裏,在胡市上進行易貨貿易或沽價交易。

但來自蔥嶺以西各國的商賈,最搶手的貨物卻是胡姬和男仆,楨中城更是商道上最重要的人口貿易中心。到摸嶺看女人,是各國貴族都要做的幸事。楨中城每個胡市上都有專門的人市,各國商賈在這裏挑選、搶沽妙齡胡姬和昆侖奴(注:印度男仆,漢唐時主要商品)。

想到去年秋季,自已也象這些女奴一樣,身無寸縷,任憑這些色迷迷的商賈、貴族們上下其手,強烈的屈辱感令紀蒿陣陣顫抖!

“吾也曾為奴隸,夫人既痛恨人市,何不關之?”一直陪護在身邊的旋耶紮羅不解,便鬥膽進言道。紀蒿聞言一言未發,如果按照她的好惡,她會毫不猶豫禁止奴隸買賣。可她是“漢使夫人”,不管是中原還是西域,奴隸買賣合法,她心裏再痛恨,又有什麼理由斷了商賈財路?

當時市麵上流行的貨幣也五花八門,既有金銀,也有安息帝國的四德拉克馬金幣銀幣,月氏金銀幣,於闐馬錢,龜茲銅錢,但更多的是大漢的五銖錢。而疏勒國沒有自己的貨幣,當時主要流通月氏國金銀幣和於闐國馬錢。漢使團下疏勒後,大漢五銖錢很快便在以疏勒國為中心的蔥嶺下各國流通起來。

紀蒿跟漢大儒劉伶之習經多年,對大漢貢納商貿那一套稍有了解。此次她抓住機會,深入市井、商道與商隊之間,看的越多,她越是憂慮繁榮背後的一地亂相。

當時西域各國並無統一的關稅管製製度(注:即關禁),各國各自為政,各地方貴族、大人自搞一套,關隘、關卡當道,配備司關或關吏,私自收稅。各國均有憑“符傳”(注:即通關文牒)、關照(注:類似於今護照)、過所出入關卡製度,沒有符傳等憑證出入關卡的商賈常常被沒收貨物,懲罰相當嚴厲。

但即便如此,由於大駝隊一般在各國都有內應,什麼手續也沒有的商隊,用今天的話來說便是走私的,則十分猖獗!

各地的關稅稅率也五花八門,各自為政。

當時西域一般進出關稅稅率約為一成(注:即10%),但有的城邦國雁過拔毛,稅率高達二至五成(注:即20%-50%)。由於沿途各國竟相收稅,層層盤剝,分別征稅,相當於多重關稅稅率。同一商品經過西域各國至至河西,累進稅率平均高達十之有七(注:即70%)。

除此之外,各城池的胡市中的市租,更是五花八門。稍微正規一點的市井,市租以買賣成交額為計租依據,市租率約為“百成有二”(注:即2%)。但由於各地軍閥、貴族、大人巧取豪奪,市租成為盤剝商賈的一個重要手段。

而且沿途沙匪、山匪劫掠,各地市井無賴盤剝,也讓商賈聞風喪膽。

紀蒿早在於闐時,便重拳整治了曾為禍西城大市的市霸無賴,並責令西夜國王薩莫克、王妃昆蘭剿滅了百餘昆侖山匪。現在她一直在思考如何促進商道貿易,此時在這座小城呆的幾天時間,所見所聞讓她越發焦心如焚。班超聽說紀蒿駐在楨中城便故意不動了,原以為她動心機與他慪氣呢,其實正是這趟考察,令紀蒿對如何繁盛商道,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想法!

班超自然沒有紀蒿那麼“小心眼”,他聞紀蒿率領眾姬到了楨中城,便率領漢使團匆匆趕到楨中城相會。

楨中城很小,王宮也很小,也就相當於於闐國漢苑內的一座小院而已。城內除王宮、兵營和一座寺院,便隻有幾十戶民居,都是國中貴族。因此,紀蒿在楨中時是在城南的一片叫摸嶺的濃蔭覆蓋的香柳林之內紮營居住。

摸嶺上駐有一個小部族,隻有二十多戶,六七十口人。老酋長叫呈唯,年已花甲。部族真正管事的是一個年約四十的粗壯大漢,名叫呈匉,也是楨中國的百騎長。其妻叫吐鸕,三十七八歲,看起來卻隻有二十出頭。紀蒿紮營在摸嶺後,呈匉帶著村中的二十四名國兵日夜護衛,而其妻吐鸕則帶著村中婦人將一日三餐全給包了。

香柳其實就是沙棗樹,又叫桂香柳、銀柳。它沒有威武的英姿,不象雪嶺雲杉那樣亭亭玉立,渾身還長滿刺,更談不上婀娜玲瓏,可它卻在戈壁、荒漠、綠洲上生長得蓬蓬勃勃、鬱鬱蔥蔥。它憨態可掬,從不與百花爭春,卻堅守自己的貞操,秀麗淡黃的花蕾吐露著濃鬱芬芳,惹人愛憐令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