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殺得難解難分,忽然又是轟地一聲砲響,疏勒城東邊黑暗的曠野上又有一彪疏勒國人馬殺進戰團。火把照耀之下,隻見領軍二將身披大氅,一紅一白,二將互相掩護,並馬衝殺,帶頭楔入聯軍大營。
雖然光線晦暗,班超已判斷來將分明是少年英雄旋耶紮羅!
護商隊雖隻有二百騎,可這個鐵血戰將是按照漢使團的標準悉心調教,他們一人兩馬,盡披重甲。這七個月來,從陽關至蔥嶺都留下了他們矯健的身影,令商道沿線各國貴族和沙匪、山匪聞風喪膽。現在他們驟然殺入戰場,讓大營內正在混戰的聯軍吃到了苦頭,瞬間成排被挑落馬下。
正在苦戰的漢使營、昆侖屯與疏勒軍則士氣大振,班超激戰中用眼睛的餘光看出,與旋耶紮羅並騎拚殺的紅袍大將,則分明是駐守在勒丘城的東疏勒州州長兼州尉田寰!
此時,城外大營已經變成一片火海。龜茲、焉耆士卒雖然慣戰,然而疏勒人三路人馬驟然襲營,龜茲、焉耆、姑墨聯軍倉促間絞殺在一起,很快便抵擋不住了,慌亂中紛紛湧出大營,亂紛紛地倉皇向城內退去。班超、淳於薊則不給敵喘息機會,率領漢使團這三十餘頭野獸緊跟著殺向城門,與聯軍纏戰在一起,讓他們分身不得。
城外殺場震天,火光四起,呼衍獗背手站在牆頭,戰場盡在眼中,他正在快速地判斷著形勢!
與呼衍砭、呼衍圖等南呼衍部貴族不同,呼衍獗在王族中屬於遠支。青年時代,他曾是國師呼倫手下的斥侯,在漢朝的河西隱藏了整整七年。他通曉漢文、漢話、漢俗,學習過《孫子》和《軍禮司馬法》,對與漢軍作戰頗有心得。他能成為封疆大吏獨自經營西域,完全得益於他年少時代的刻苦曆練。
永平初年,他受呼倫的委派進入西域,擔負西域都尉這一要職。他以焉耆、龜茲兩國為根基,完全按照漢朝的軍製精心改造龜茲、焉耆精騎,在近十萬國兵中,精選三萬五千騎建成常備兵,進而迅速打敗了莎車、於闐、鄯善三國,迅速一統西域,使富庶的西域成為陷入蝗旱大災北匈奴最重要的財貨支撐。
班超進入西域後,他遇到了勁敵。南道諸國雖然國力、軍力弱於北道,但在班超的精心統籌下,卻勝多敗少,令他難以撼動。這一仗也一樣,他攜五萬大軍分東西兩線南下,誰知算來算去還是中了班超的詭計,班超竟然置疏勒於不顧,偷偷迂回東線,一戰擊敗石亀兩萬大軍。
現在班超回師疏勒國,已經擊破姑墨國、尉頭城,這可是切斷了他呼衍獗三萬大軍的歸路。雖然呼衍獗懷疑斥侯的探報,但年前班超曾派兵數千裏迂回姑墨國,當時虛晃一槍後又千裏迂回卷擊莎車大軍。這一次他覺得非同小可,他有預感班超或許真正盯著的便是他本部這三萬大軍。
而他的龜茲、焉耆、姑墨聯軍雖然有三萬眾,可此時的大營內外到處人喊馬嘶,交戰聲、哀嚎聲、尖叫聲不絕於耳,聯軍人雖眾此時已經亂成一團,根本就結不成陣,已漸漸落了下風。
混戰中根本看不清疏勒人有多少人馬,這裏畢竟是疏勒人地盤,三支人馬同時來襲,短時間內想吃掉疏勒人已經做不到。班超統領的疏勒人已今非昔比,再戰下去,一旦更多的疏勒人、甚至於闐國兵再趕過來,勝負便難料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糧道已斷,這瘋狂混亂的夜晚大戰結局難料,再打下去或會陷入班超精心挖掘的大坑,他無一絲猶豫,咬牙道,“鳴金,收兵連夜撤向尉頭,迎戰班超!”
向尉頭撤退的金鑼和號角聲哐哐、嗚嗚地響了起來,混亂中的龜茲、焉耆、姑墨聯軍各部聞令,便爭相向北脫離戰場,潮水一般隱進黑暗中向尉頭城遁去。
其實,呼衍獗之所以撤退,並非戰敗。城外大個營盤都在大戰,到處都是糾纏在一起拚殺的人群,漢使團密集的雁形矟矢陣往來衝殺,不斷擊破當麵之敵。但聯軍人多勢眾,班超在衝殺中心裏已有不好感覺,疏勒人是占了偷襲的光,這種麵對麵的拚殺他們還不是龜茲、焉耆鐵騎的對手!
如果讓呼衍獗三萬大軍粘上,結局則必敗。班超焦如如焚,正要下令各部迅速脫離戰場,可就在此時聯軍卻率先鳴金退卻了!
這令正麵臨兩難選擇的班超大喜過望,他迅速順水推舟,率漢使團大張旗鼓地遠遠追殺、掩殺四五十裏。隻到天已有亮色,才命鳴金收兵退回疏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