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元氣大傷(1 / 2)

“到底是龜茲、焉耆精騎,他妹的,負傷數十人藏匿院內仍死戰,無一人降!”寒菸麵色蒼白,一隻手費力地將環首刀插入刀鞘,心有餘悸地感歎道,“漢使,郯龕遺體已經收斂,可都蓬將軍傷重被俘,已被呼衍獗帶走……”

正單膝跪地為一名疏勒軍士卒包紮傷腿的班超聞言點點頭,“陳灰查找都蓬下落,要不惜一切營救……”

馬神仙的醫帳是臨時搭起的,現在他正在帳內為重傷員做手術。醫帳外士卒們搭起長長的氈布涼棚,重傷員臥了一排,多數人已經昏迷,輕傷員則坐在沙土上等待神醫救治,傷痛令士卒們呻吟不息,慘不忍睹。

大戰之後搶救傷員為第一要務,漢使團中軍眾將、刑卒們盡在為負傷士卒包紮傷口,淳於薊等人見紀蒿、寒菸端著傷手、傷臂也坐在涼棚下的行椅上等待,既想給她們處理傷口,又一時無處下手。

“不要動,咬住絹巾……”班超便親自動手,讓寒菸住絹巾,再替她取下兜鍪,小心地拔下斷箭。然後解開銅護腕,慢慢卸下肩甲、割開絳衫露出臂上傷口,止住血後再灑上藥粉後用絹布細心包紮好。

棱錐形箭簇受到臂上鐵甲片阻擋,又從棱形鐵甲片間隙貼骨紮入臂肌,幸未傷著骨頭。寒菸嘴裏咬著絹巾,絳色胡衫和紫色大口褲褶上滴滿血液。她疼得渾身哆嗦不已,雖淚水、汗水滿麵,但這個胡女愣是一聲未吭。

“吾傷輕得很,不用了不用了——”

紀蒿穿著沉重的甲服坐在行椅上,麵容疲憊、委糜、慘白,見班超料理好寒菸又走向她,嚇得將傷手縮回身後,慌忙擺手推托。

班超未理會她的反抗,捉住左手小心地拆開血淋淋的絹布,隻見左掌後部一道刀傷,傷口肌肉紅白分明如張開的血盆大嘴,分明是矛頭利刃所劃,深已及骨,血流不止,十分瘮人。

“汝這打的是什麼仗……”班超倒吸一口涼氣,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料理傷卒的陳隱,然後親自牽著她的手走到醫帳前,馬神仙隻得鑽出帳來一邊擦著滿手鮮血,一邊為她檢查一番,幸未斬道骨頭。

陳隱和成大對視一眼。想想夜間驚心動魄、慘烈決絕的混戰,成大保護著寒菸,他保護著紀蒿,結果二女卻在亂軍中雙雙負傷,兩人不禁愧怍地低下頭。

“夫人為何以掌拒矛?這哪國的師傅教的?再深一點手便斷了,玩兒的麼?末將以為,大使應明令夫人和公主不得上陣廝殺……”馬神仙在百忙中責備著、抱怨著、籲叨著,為她縫了十餘針,再灑上藥粉。

“吾能與汝眾獸比啊,這不是沒法子嘛……本尉以為,今後醫工也不得上戰場……”紀蒿疼痛難忍,一邊咧著嘴忍著疼痛,一邊無力地回擊道。

“那可不行,枉費了吾一身殺人功夫……”班超先用麻巾替貧嘴的馬神仙拭盡麵頰、額頭和脖子上流淌的汗水,才小心翼翼地給紀蒿包紮起來。

馬翼曦又迅速鑽進帳內做起手術,簡易手術台上血流成河,慘不忍睹。此刻羅琛、馬琅是馬神仙的助手,此時他們正用鋸子為一名疏勒軍士卒鋸掉右大腿。士卒已被灌下迷藥正重度昏睡,他右腿被狼牙棒重椎,骨肉已經粉碎、粘在一起,馬神仙正能給他截肢。

班超擋著紀蒿不讓她看到帳內情形,可透過帳門一角,醫帳內手術台上正在截肢,那鮮血淋漓的一幕讓她魂飛魄散、傷心淚落。她不想在班超麵前落淚,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滴落下來。

楚楚可憐的紀蒿、寒菸,渾身血淋淋的傷卒們,也令淳於薊等中軍眾將心頭怒火在燃燒。呼衍獗逼迫過甚,疏勒軍傷亡過甚,大傷元氣,堂堂的大漢使團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連尊貴的漢使夫人、寒菸公主都親自上陣廝殺!

恰好黎陽趕來稟道,“大使,疏勒城內外共有未撤走吏民、遊民、流民九百餘,盡被屠……”

班超與眾將巡視了大戰之後的疏勒城,站在城頭的譙樓之下,滿目斷垣殘壁和縷縷殘煙,城內外的戰場上人馬屍首枕籍,疏勒軍、漢使營和昆侖屯正在烈日下打掃戰場。烈烈西風中,大群的烏鴉、禿鷲在赤水河畔的胡楊林上空盤旋。

此時手握龜茲、焉耆兩國重兵的西域都尉呼衍獗一定也站在姑墨國的南城上,仇恨的目光一定也虎視眈眈地盯著西南方的疏勒國。國力衰微的疏勒國孤立於蔥嶺之下,便如驚天沙暴中戰栗顛簸的一峰孤駝,在肆虐的烈日下隨時會被風沙吞沒!

打掃完戰場,舉行隆重儀式安葬了大將郯龕和陣亡士卒、城內外被屠殺的國民遺體,班超遷城外居民二百餘戶進入疏勒城內,並任命了疏附州長與州尉。三日後,班超命淳於薊帶著三支人馬直奔赤河城,重築城池,重建城外大營,準備迎戰呼衍獗再犯。旋耶紮羅率護商隊又趕回楨中城,田寰與各州州兵也趕回本州。

至此,這場曆時一個多月的夏季大戰才暫時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