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安得殉國(1 / 2)

在左鹿蠡王屠耆烏眼中,車師後國從國王到國民一直唯唯諾諾、溫順可欺。可他們沒想到,三百漢軍的陣亡已經激起了車師後國國兵的鬥誌,他們視死如歸。大軍整整攻了一夜,這座並不堅固的務塗穀小城卻巋然不動。

太陽從東方的群山後升起,屠耆烏望著城頭正漸漸飄散的硝煙、那被鮮血染紅的北城牆和城下堆積如山的屍體,不得不下令暫停攻城,待重新整頓人馬後再聚力攻其一麵。

城牆之上,一夜激戰,車師國兵也傷亡慘重。但夜間激戰之時,國兵在城頭與強敵搏殺,城內吏民男女老少齊上陣,燒來開水和滾油,搬運滾木和箭矢,抬下屍體,救助傷員。很多人被北匈奴冷箭射殺,但其餘人默默地抬下屍體,繼續戰鬥。

晨風有點寒冷,寒風中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兒。哀鳴聲不時從城下傳來,隱隱約約,令人心悸。攻城的北匈奴各營退下去時,在城頭弓箭射程內的傷卒多數未帶走,他們與鮮血淋漓的屍體堆在一起,隻能眼睜睜地等待著死亡慢慢降臨。

安得顧不上換下一身濕漉漉的甲胄,與大都尉涿櫝、輔國候橧羽、左將兀俯正在巡視城池。北城與東城是北匈奴重點攻擊方向,吏民們顧不上朝食,正在將北匈奴士卒屍首掀下城頭,修補城頭缺口準備再戰!

透過血染的北城牆垛口,安得眺望著務塗穀城北、東、南三麵,草原上帳蓬漫山遍野,北匈奴各營已經在亂糟糟地朝食,成群的戰馬或在西邊的務塗水飲水,或在草原上啃食剛冒出綠芽芯兒的枯草。城下不遠處的砲車陣地後邊,一群匈奴將領聚在一起,正在對城池指指點點。

他知道那定是左鹿蠡王正在布陣,新一輪攻擊很快便會開始!

此時的疏勒城內,到了午前時分各部族酋長或長老都來了。

王夫人身材長挑,正親自站在城東側高大的官署前迎接眾長老,並頻頻頷首還禮。她頭戴尋常紅色氈帽,身穿石青銀狐領長袍,腰束紫色縑布帶,削肩細腰,款款動人。

等眾人按序坐定,王夫人高坐王案後,掃視一眼眾長者老開門見山道,“諸位長老,北匈奴人犯王城,國王與國兵正在拒敵。匈奴奴役車師,永無止境,國王決心歸漢之誌堅如銅鐵,欲令車師人永世做漢民。今國王遠在王城,吾一婦人實不知如何處之,便請各位長老會商禦敵之法!”

夫人將問題拋給酋長或長老們,室內長老們在堂下各案後交頭接耳一會,東蒲類部族酋長仁安代表眾人道,“夫人哪,北匈奴視吾如牛馬,租賦徭役盤剝無度,命如草芥無有憐時。吾等已鐵心追隨國王為漢人,今全聽夫人調遣,舉族殺向務塗穀,解國王之圍!”

眾酋長和長老都頻頻點頭,表示願聽夫人調遣。

“多謝各位長老!”王夫人頷首致禮,“後國吏民不過兩萬,即便舉國齊上亦難解國王之圍,此難後國躲不過去。部族乃國之根基,民不在國何存哉!故此事不能幹……”

“夫人……”眾人迷惑地看著她。

王夫人決絕道,“漢軍視死如歸,寧死不降一人。吾車師後國當學漢人,氣節貴過生命。北匈奴大軍雲集,務塗穀危在旦夕,如金滿城再有危,就僅剩疏勒孤城了。如疏勒城破,後國與山南道路即斷,與前國即絕。吾意請各位酋長再獻糧草,再派人力,從今日起即進疏勒城,積糧草,製矢石,集石彈,掘深壕,固堅城,以為長久堅守計!”

“職下遵夫人令!”各位酋長與長老們領命。

王夫人又道,“漢軍耿恭校尉勇不可擋,倘若金滿城不保,必退回疏勒城再戰。請各部族聽校尉號令,共守疏勒和山北草場!”

長老們按照王夫人令,幾天內即送來大量栗米、梁米、牛羊,並調來百餘名工匠、進數百役夫,開始製作箭矢和收集石塊。

車師國自永平年間定居務塗穀開始,便開墾荒十餘萬畝,農牧並重。國王安得已在疏勒城儲存了大量糧栗、幹草、矢石,現在小城糧秣充足。但王玨還是憂心忡忡,漢軍有數百人,這些糧秣不過能支撐幾個月。

這天傍晚時分,派到金滿城的士卒返回了。近二百餘裏,士卒狂奔了一個來回,戰馬口吐白沫幾乎累斃。

他帶回耿恭一信,耿恭在信中完全讚成王夫人整固疏勒城的主張,並請她自為守將,暫時防守疏勒城。耿恭中信中最後道,“吾已令國王突圍撤到金滿城,然金滿城與務塗穀均為平地小城,難以長相堅守。如北匈奴圍城,吾將大量殺傷敵後,主動放棄金滿城,退守疏勒城。倘若匈奴人先攻疏勒城,吾將舉城援之,並與城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