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衍王不解,“單於陛下,什麼神泉?”
蒲奴單於惱怒不言,左鹿蠡王隻好將疏勒城耿恭掘井得泉的事兒說了一遍。呼衍王暗暗心驚,難道漢軍果有神助?但還是按照單於令,派出重兵,將柳中城四周所有的河道,全部改道、斷流。
城中的關寵佇立於城頭之上,透過垛口看著城下的匈奴人忙活,不禁暗笑。城中本已掘井數十,防的就是胡人斷流,他並不怕河道被斷。但暗笑之後便是深深的焦慮,他眺望著東方的天宇,驛信應該早已經到了朝廷,河西援軍為何遲遲不至?
此時被困守於柳中城的關寵,與耿恭一樣,他們並不知道聖上已經駕崩,國喪期間朝廷根本就不敢對外用兵,他們已經孤立無援!
斷流一二十天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綠蔭覆蓋的柳中城依然固若金湯,柳中城外,單於與呼衍王帶著眾將正在遠遠觀察城頭。這巍峨矗立的夯土堅城令他懊惱,快速奔襲、閃擊、包圍、騎射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可他們素來不擅攻城,麵對城高牆厚的疏勒城、柳中城,他已一籌莫展。
自己親自督戰,左鹿蠡王部兩萬人愣是啃不下漢軍戊校尉固守的疏勒城。東方的伊吾廬方向,左賢王部已經被漢軍宜禾都尉部趕回白山以北之疏榆穀。而西邊的疏勒國方向,呼衍獗部將數國二萬五千餘多國兵,竟然與班超也打了個平手,進退不得。
除都尉陳睦據守的烏壘城被龜茲國、焉耆國攻歿,現在四個漢軍其餘四個戰略要點都成了硬骨頭,硌傷了他的牙齒。於是,看著呼衍王征詢的目光,蒲奴單於咬牙道,“圍城,繼續圍城。汝圍柳中,吾圍疏勒城,渴不死也餓死南蠻!”
老單於已無計可施,這是最不得已的辦法。
他想起了前漢時另一個漢人李陵,用五千步卒靠強弩三日內射殺匈奴萬餘騎。蒲奴不想重蹈覆轍,漢軍戰力強盛,可困守孤城,重兵圍困便是最惡毒、最可行的辦法。
他留下呼衍王繼續對付柳中城的關寵,自己率領左鹿蠡王屠耆烏部,重新翻越天山,於十月初返回車師後國,再一次將小小的疏勒城緊緊圍困起來。
單於臨行前製定的這一策略,到底發揮了決定性作用。又過了約一個月後,關寵全軍便漸漸感覺到了水荒。於是,災難慢慢降臨漢軍!
柳中城綠洲綠樹成蔭,長滿碧綠怡人的垂楊柳。綠洲內河道繚繞,碧水潺潺,勇將關寵從未想到水會成為決定漢軍命運的關鍵因素。而這一疏忽,便決定了他失敗的命運,注定了他要遣羞、飲恨於這個英雄倍出的偉大時代!
綠柳環繞、水草豐沛的柳中城位於沙漠邊緣的黃土台之上,水是命脈。柳中城雖然毗鄰河道,可這裏是沙漠邊緣的黃土地貌,柳中城位於河道下遊,離沙漠已經不遠。因此河道斷流時間一長,地下水便快速下降。城中的井水水位慢慢變深,後來便漸漸變得渾濁,最後一一幹涸了。
關寵急忙組織掏深井,但卻效果甚微。又撐過約半個月,地下水已經枯竭,即便再掏,卻再也掏不出水兒來了。他又組織在新地方重新掘井,新井挖下十幾丈,土仍是幹的。
關寵絕望了,他預感到最後時刻即將來到!
軍無糧自潰,軍無水則必亡。柳中城內漢軍儲藏有足夠的糧栗,但最不缺水的柳中城現在缺水了,變成了絕地。但是,關寵和他的將士們卻沒有潰。斷水數日後,他命打開城門,讓城內的車師國民和屯田士卒的家人,自己奔一個活路。城門開了,吏民扶老攜幼,掙紮著戰戰兢兢地出城。
關寵放出平民,然後對漢軍士卒們道,“汝等均吾漢軍好男兒,城內無水,吾軍必饑渴而踣。眾軍如願出城者請自便,可不視為變節、不忠!”
但生死抉擇麵前,漢軍士卒們無一人選擇逃生!
野蠻的南呼衍部早已對柳中城恨絕,他們沒有給走出城外的平民們一條活路。數百名平民出城,男女老少被北匈奴士卒一擁而上全部無情斬殺。關寵命關上城門,士卒們爬上城頭,眼頓頓地看著匈奴人屠殺無辜平民。他們恨得眼裏冒火,一個個將嘴唇咬破,卻流不出血來!
呼衍王見城門又已關起,他以為城中漢軍已經失去戰力,不過是硬撐著,於是便又組織了一次攻城。平民被屠殺,漢軍胸頭燃燒著仇恨,眼裏噴射都會怒火,他們將巨弩、拋車、弓箭等無情地潑向匈奴人,呼衍王在城下撂下數百具屍體,不得不黯淡退兵。
關寵倚在譙樓上,看著慘敗的匈奴人,臉上露出鄙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