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北嶺告急(1 / 2)

帳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胡焰起身走到帳門,令傳進哺食。然後又回到案前坐下,他打斷沉默,“此事事關重大,暫勿對外聲張……”

當天晚上,哺食後眾將又一一湧來中軍大帳。班超依然坐在案後捧著竇融老大人的《河西陣圖》靜靜地看著,不時端起案上的漆碗飲一口蒲桃酒。淳於薊、胡焰、蒙榆則領著眾將圍著帳下的大沙盤,仔細推演北匈奴左地鮮卑人與北匈奴左賢王正在發生的大戰。

帳外就寢的刁鬥聲響起,但隻到夜裏二更後,眾將才心事重重地散去。

班超隻到此時才一個人提著重鐧,帶著小姑、寡婦輕輕地走出帳外,一直向轅門外走去。班秉、班騶二將見狀,便帶著二什中軍士卒,遠遠地跟著。

走出轅門,一直走到赤水河邊,班超坐在黑暗中的河畔,小姑、寡婦一邊一個坐在他的身邊。

這是一個迷人的夏夜,聽不見流動的河水聲,耳畔隻有唧唧、唧唧的蟲鳴聲。天上銀河璀璨,繁星滿天。夜風清吹,曠野上不時有熒火蟲兒飛過,一隻熒火蟲從寡婦鼻梁上飛過,寡婦“噗”地打了一個噴嚏,強勁的氣流將熒火蟲擊落。但螢火蟲落到草葉上,小姑還伸出肥瓜子無聊地撩拔了一下,不一會蟲兒又歪歪扭扭地飛起,落荒而逃。

班超並沒有冥思苦想是否要遵聖上詔令東歸,十裏外,呼衍獗數萬大軍正紮營在赤河城北,隨時會吞噬掉漢使團已經經營了兩年多的疏勒國。建功萬裏遠域,是他兒時的夢想,是先帝給予他的使命,是恩師竇融、左車兩位老大人的囑托,現在將在外,他怎麼可能半途而廢?!

相反,他正在苦苦思索破局之策。

每到危急關頭,他便會按照先師竇融老大人的教誨,謀定而後動!

他不會遵照聖上詔令東歸,他現在要思考的,是漢使團抗詔後,便將徹底失去朝廷的支持,如陷入黑暗中四顧茫然,無依無靠。疏勒國、於闐國、鄯善國也將真正成為孤軍,能抵禦強大的龜茲國、焉耆國等北道諸國的攻擊嗎?

如果聖上龍顏大怒,再發嚴詔強令他歸國怎麼辦?他必須想明白,班氏、竇氏、權氏世族又會受到怎樣的牽連?!

君命如天,他實在想不明白,年輕的劉炟憤怒之後,朝廷會如何拿班府泄氣。但一處多艱苦戰鬥的曆程,卻讓他對孤撐沙海南道半壁,充滿了信心!

過去這一年多來,他班超以一旅孤軍,與呼衍獗麾下的北道諸國艱苦對峙,雖然岌岌可危、驚心動魄,卻最終堪堪打了個平手。這場戰略對峙可不同以往的交戰,北匈奴南呼衍部主要將領悉數參加了交戰,但疏勒國、於闐國經受住了戰火洗禮,難道這不正預示著北匈奴最終徹底失敗的命運麼?!

最危急是去年秋季時,漢使團被呼衍獗堵在赤河城,那是他班超、也是整個漢使團最危險、窘迫的時候,危急關頭,漢使團華塗的中軍小隊甚至燒毀了與朝廷、與敦煌郡、與各國的所有驛函來往!

去年七月末,大地流火,呼衍獗借漢朝都護府被攻歿、北道漢軍全線潰敗之機,戰前巧妙掩飾意圖,然後突然率龜茲、焉耆等國聯軍共兩萬騎重兵兵臨赤河城下。

這是艱苦相持的一年中,最危險、危急的一次戰役,漢使團措不及防,疏勒國險遭滅國!

班超隻到聯軍攻城數日才弄清楚,呼衍獗除自率主力進攻赤河城,同時還悄然派出兩支奪命勁旅。一支為二千精銳,由北匈奴大人、南呼衍部幕師木都為大將,冒著酷暑隱秘奔襲疏勒國北嶺州。一支為五千勁騎,由大將張望和萬騎長石舂率領,長途奔襲疏勒國的中心盤橐城!

這是兩支自帶糧秣的快速機動勁旅,北匈奴南呼衍部的西域都尉呼衍獗極少打如此冒險的仗,這是算定了能一戰奪疏勒國!

當時班超親率疏勒軍駐守在赤河城,而且疏勒軍全軍隻有三千餘人,加上於闐國的昆侖屯,總兵力也不到五千。權魚的考工署竭盡全力,總算讓新參軍的二千農夫、牧民能勉強穿上稍象點樣兒的皮劄甲,能配上製式刀矛盾牌和硬弓。

疏勒軍這三千人多為步卒,除黎陽的漢使營為騎兵外,左將蘇矸屯騎營千餘人僅有戰馬二百餘匹,其餘越騎營、擊胡營和積射營各有六七百人,可每營戰馬不足五十匹。

而呼衍獗麾下的龜茲、焉耆、姑墨、溫宿等國近二萬餘遠征軍,主力是名揚西域的龜茲、焉耆鐵騎,全軍都配備矯健高大的烏孫馬、焉耆龍駒(1),和體形稍小、卻耐力強悍的蒙古馬,戰力驚人。如果班超敢打野戰,呼衍獗有充分的把握能一戰而殲滅疏勒軍!

多國聯軍這次進攻組織得極其成功,等到胡焰發現聯軍突然越過尉頭城,直向赤河城撲來時,班超已經來不及將吏民撤向勒丘城,他和漢使團被堵在了赤河城與赤河大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