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拘彌河畔時,探馬稟報的敵情與芨羊提供的情報也完全一致。
將帥不謀而合,敵我態勢和大戰的進程竟然與尉遲千戰前的預判完全一致!
從龜茲國的南城至北河之間,糧道有龜茲國駐南城的守軍巡哨護衛。而從北河--黑沙倉--寧彌城,整整一千餘裏沙漠商道,隻能靠石舂率五千騎護衛,他不可能常駐黑沙城、寧彌城。黑沙倉平時守敵不過千騎,寧彌城守敵雖有兩千騎,但還要擔負護衛從寧彌城--於闐國東城前線四百餘裏糧道的使命!
黑沙倉和寧彌城,便是呼衍獗、木都、焉澠全局謀劃中最大的漏洞、死穴!
看穿了這一切,這讓班超、淳於薊和灌藉堅定了擊破呼衍獗的信心。現在西域漢軍這兩千五百勁騎,恰好在石舂黑沙倉與龜茲國王治延城之間的八百裏糧道上,打入了一顆致命的楔子。班超堅信,深受漢使團熏陶的尉遲千,定然也會率部盯上聯軍的糧道!
北風蕭蕭,蒼天寥廓,黃沙茫茫,士卒們和戰馬都在抓緊飲水、進食、歇息。班超牽著赤蕭在河邊飲水,他在焦急地等待著,灌籍已經派人循河尋找,尉遲千應該會派斥侯來接頭。
現在的戰局撲朔迷離,沒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現在從北河(注:塔裏木河)南下,然後順著拘彌河河道故道隻至寧彌城,漫漫一千餘裏長的沙漠商道沿線,班超、石舂、尉遲千的三支人馬都成了孤軍,都成了漫漫黃沙中隨風飄蕩的一片枯葉。雙方精銳盡出,可謂賭上了一切,開始一場生死角逐!
尉遲千派向北河的四名斥侯隱藏在河灘上的胡楊林和蘆葦蕩中,等到確認這支人馬是漢大使率領的西域漢軍時,他們才欣喜地鑽出來相認。斥侯的稟報令班超、淳於薊、灌藉既喜又大驚。鷲雕營主動襲擊聯軍糧道重鎮寧彌城,石舂必被調出黑沙城。可尉遲千此舉也令鷲雕營千二百騎陷入了石舂與呼衍獗的夾擊之下,處境凶險!
“大使,石舂必南下保寧彌,黑沙倉空虛!”灌藉判斷石舂必被尉遲千調動南下,黑沙倉兵力薄弱,戰機驟現!
“戰機稍縱即逝,宜奔襲黑沙倉!”淳於薊也同意灌藉的判斷。
班超當機立斷,迅速以昆侖屯為前軍,以漢使團為中軍,漢使營為後軍,全軍盡打龜茲國黑旗,順著沙漠中的拘彌河故道向南疾馳!
他們晝伏夜行,兼程南下,昆侖屯與漢使營順著拘彌河四天南下六百餘裏,終於在陰曆五月初二日夜三更左右,趕到了黑沙城綠洲(注:即今達裏亞博依沙漠綠洲)。
前出的斥侯稟報,黑沙倉內僅有千餘輜重卒守衛,但至少有一萬多精壯的隨軍役夫,幾千輛牛馬車,近萬頭牛馬駝驢。班超心裏硌頓了一下,這些役夫雖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卒,卻都是控弦之士。戰況緊急時,他們隨時都要參戰。
但他無一絲猶豫,令蒙榆為先鋒,隨即發起了強襲!
當晚恰好無風,天上星光璀璨,大地漆黑一片。這裏位於沙漠腹地,氣溫悶熱,雖然是三更時分,但綠洲裏的沙地上到處躺著人。靠近河道的地方有蚊子騷擾,大量役夫們並不是宿營在黑沙倉內,而是東倒西歪、這裏一攤、那裏一堆分散臥眠在暖洋洋的沙丘之間。
蒙榆率昆侖屯悄然接近黑沙倉,便驟然掠營而入,展開一輪急襲!
由於黑沙城綠洲孤懸沙漠之中,離西邊於闐國的鷲巢要塞、東邊的精絕國各有二百三四十裏,南方四五百裏遠的拘彌國已經被聯軍占領,故而敵對東西兩麵十分警覺,分別在東西兩端的商道上都派出了警戒線,偏偏對南北方毫無防備。
西域漢軍的突然襲擊令敵措手不及,黑沙倉內火光四起,亂成一團。班超、淳於薊、灌藉隨即率漢使營加入戰鬥,守軍未組織起象樣的抵抗,便被奪了黑沙城糧秣大營。昆侖屯、漢使營大開殺戒,斬殺守軍大部,俘虜了二千六百餘隨軍役夫、二百多名輜重士卒。
士卒們又快速掃蕩了綠洲和四周的沙丘,將東西南北亂竄的役夫們斬殺近千人,足有萬四五千役夫已驚慌四散逃進沙漠中,玩命地順著商道向北方逃去。他們未帶水和食物,整整幾百裏幹涸的拘彌河故道,茫茫沙漠,這些人根本就熬不到北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