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重整西域漢軍的戰後重建更危險的是,商道是漢使團的生命線,隴右羌患愈演愈烈,經年累月,河西至中原之間的商道隴右段已被截斷,中原和西域貨物不能交流,商尉府進項大幅減少,勢將窒息漢使團。雖然敦煌郡陽關、玉門關以內事漢使團無權染指,但班超必須為漢使團找到出路!
從河西至長安之間的商道,分南北兩線。南線從河西武威郡-金城郡-隴西郡-漢陽郡-長安,北線是從武威郡-安定郡-長安。南線也是官道,平坦易行,南線則均峽穀澗道,艱險難行。
朝廷遲遲不發兵隴右,以燒當羌為首的眾羌國主要是在南線三郡興風作浪,大勢圍攻各郡漢軍。而北線的安定郡主要是黨項、盧水羌人零散部族反漢,隻要鎮壓這些羌人部族反叛,打通安定郡,從而貫通北線商道。
漢使團遠在疏勒國鞭長莫及,可漢軍大將渠耆在武威郡當太守,隻要渠耆敢冒險過河(注:即黃河)越界平羌,便定能貫通北線!
班超與胡焰、灌藉趴在沙盤上整整一夜,到淩晨時專門派出信使以五百裏加急馳向河西,向商尉府副商尉權魚兒發出指令。並向楨中城派出驛吏,通報商尉紀蒿!
安排好重整西域漢軍、戰後重建和貫通商道等一係列重大事宜後,班超便帶著灌藉、班秉、班騶和小姑、寡婦,在州長兼州尉陶壚的陪同下,順赤河南下,來到城南七十餘裏的烏秅部族田間村舍。
大戰之後,各部族都在收殮安葬死者,重建被毀壞的鄉下田間村舍、圍欄。值此艱難時刻,身為漢大使,他必須和各部族共渡時艱!
烏秅族原生活在昆侖山上,是原來的烏秅國一個大部族。永平初年,烏秅國被蒲犁國吞並,多個部族不願歸順蒲犁國,便躲進昆侖山各個峽穀,生活十分艱難。漢使團下疏勒國後,實行《墾荒令》,鼓勵各國遊民入籍墾荒,酋長木木朵尕便率領族人三百餘口,潛下昆侖山進入疏勒國。
他們選擇遠離蒲犁州的東北疏勒州紮下根,陶壚專門在赤河城內幫他們建了家園,又在城北荒原鼓勵他們墾荒。兩年來,部族墾荒兩萬餘畝,亦農亦牧,生活逐漸安定。
權魚重建後的赤河城(注:即今莫爾通漢代古城遺址,位於今伽師縣克孜勒蘇鄉沙漠中)是三重堅城,護城河寬闊,與赤河相通。城高六丈,城頭寬兩丈,巍峨高大。同時,它還是整個西域最大的一座兵城,比於闐國的東城還要大,長達六十餘裏,寬近四十裏,戰時全州近萬吏民能全部撤進城中,長期堅持。
城內有農田、果園、圍欄、倉儲,寺院林立,街巷縱橫,十分繁盛。赤河支流穿城而過,地下水豐富。這座堅城要塞成為龜茲、焉耆兩國精銳甲騎的夢魘,它是疏勒國最重要的東北屏障。東北疏勒州各部族都在城內有固定的街區住所,因農田都在城外,因此又都在城外農田中有簡易田間村舍和畜牧圍欄,便於耕作放牧,類似中原地區田地中的田舍或莊苑。
這次大戰中,因田舍村落離城較遠,烏秅部族共有百餘男女未來得及撤進城中,被聯軍屠殺三十餘人,擄走七十餘人。班超、灌藉、陶壚到來時,死亡吏民男子二十七人,婦女六人,已經收殮,班超親自主持祭祀後,在婦女們撕心裂肺的哀哭聲中,一一安葬了死者。
這是一個動蕩的年代,死人事每一天都在發生。那天晚上,月兒高掛中天,班超等人便住在烏秅部族的田間村舍中,哺食後男女老少二百餘口人都帶著草墊或行椅,自發聚集到酋長木木朵尕屋前場院上,他們用寒瓜、青瓜招待漢使和眾將。
雖經浩劫,但農夫、牧民們沒有絕望。木木朵尕代表部民提出,村內二十四名青壯後生,強烈希望加入疏勒國兵,班超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夜已經很深了,露水已經令衣衫變得潮濕,但部民們還是久久不願散去,最後不知誰領頭,大家一起唱起西域漢軍軍歌,“孤軍戰天山,噫!絕殺疏榆穀,噫!執矟朝天嘯,噫!虜血染征衣,噫!馬革裹屍還,噫……”
接下來幾天,班超又一一巡視了碣石部族、伽師部族等各部族,淳於薊、胡焰、蒙榆正率漢軍各營幫助各部族收殮死亡部民屍體,撫恤救治傷者,重新築屋、建圍欄,一切從頭再來!
此時遠在二三百裏外的楨中州楨中城,戰後重建也迅速展開。疏勒國各州、南道各國,也都向東北疏勒州、楨中州伸出了援手。
商尉紀蒿令護商營大將納邪無忌代理州長和州尉,遷城外三個部族共千餘人進城,收殮屍體,埋葬敵屍。並調集蒲犁穀州、依耐小城、西域國共五千吏民,在被毀壞、血染的斷垣殘壁上全麵重建楨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