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盡頭處一襲白衣的蕭默然背對著自己,手裏頭握著一把精巧小灑壺,正專心給幾樹梔子灑水。有風過處,消瘦的腰身在風裏勾勒地愈加清晰,兩天來又瘦了些,人卻越發清雋了。
那天閔照影走後,蕭默然就把幾株草藥連根拔了,撒了些土便不再去弄什麼,每天從池中灌些水,照料那幾棵梔子。
也不知身上那毒發作時是什麼情形,他這身子……閔照影的心口驀地又有些抽痛。
蕭默然放下銀壺,抬起頭,素來清冷的眼中藏著一些如水的情緒,“二少爺沒有什麼要說的,我的花卻是澆完了。”說罷便要往屋裏走。
“默然!”閔照影伸手,這一下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蕭默然一個趔趄往他懷裏倒,身子已經弱到這樣子了,閔照影心裏一痛,摟著蕭默然喃喃道:“默然,是我不好。”
蕭默然任他攬著,“……”
閔照影賴在蕭默然肩頭不肯起來,“我隻是……壞了情緒……”
張公公帶了宮中特製的點心果品來道喜,笑得滿臉菊花開,說是長公主有喜,自己恰巧在那個時候正為蕭公子的事情煩著,張公公臨走時一句“小侯爺凡事要想開”讓閔照影恨不得把這不男不女的踢出去再狠狠踹兩腳。
記得小時候在宮中念書,瀾裳拉著自己怯怯地叫他照影哥哥,說他是除了父皇以外對她最好的人,說她長大了一定要嫁給自己。說到底,自己本就是不會和這個堂妹去爭的,懷念惦記不過二三,到底是冷青彥負了自己,閔照影從來是有個度的,所以他可以想念可以原諒,要回到原處卻是再不可能。
道理很簡單,冷青彥不會不懂,隻是不甘心。
蕭公子的聲音還是極淡,“我知道了。”
他說他知道了,他知道什麼了?知道他是因為長公主有好消息了才喝得爛醉?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喜歡他?他知不知道自己不喜歡看他對別個笑?他究竟又是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自己對他無理取鬧的時候還這樣若無其事?
綠蘿說是個人總是會難過的。
小侯爺笑得勉強,蕭默然對自己真的是一點想法都沒有麼?
懷裏的身子一直僵著,閔照影拂開蕭默然鬢邊有些淩亂的發絲,在額上親了下,抬起頭時分明又是一貫的笑了,“昨晚你一直在喊‘小梔’,是個名字麼?你這麼喜歡梔子,是梔子的梔?”
小侯爺意識到錯了就該好好認個錯,怎麼說也是自己沒事找事,若是放在以前,冷青彥定會把後院整得雞飛狗跳不得安身。那日甩袖走後便開始後悔了,想到他那雙波瀾不驚的眼就又開始生氣,到最後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生誰的氣。綠蘿說的那幾句話是徹頭徹尾的說對了,摔了兩個杯子一個碟子,站起來再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來,還是猶豫不決,去道歉是自找沒趣,不去又放心不下,等靜下來的時候,決定等入夜了再過去。
扇子在手中展了展,拎起來往外走。
屋子的門扇輕掩著,桌上燃了一小支蠟燭,蕭默然側身躺在床上睡著了。閔照影將落在一邊的被子替他蓋好,再看向蕭公子時,眼角正有水珠滑落。閔照影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攥住蕭默然冰涼的雙手,抱緊些輕聲哄著。
蕭默然似是落在了夢魘裏怎麼也醒不過來,周身都冰涼得嚇人,窩在閔照影懷裏一遍遍地喊“小梔”
。
蕭默然在閔照影懷裏動了動,“是我以前在穀中時候的一個朋友。”
“那個送藥過來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