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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由自主下馬,還在癡想!還在癡想!翎初一邊在心中諷刺譏笑,一邊把馬栓在一旁林蔭裏的樹幹上。發覺自己踩著草地掩了行蹤往山上走去,咬牙跺腳,橫下心往山上去。
和那日一樣的早晨,陽光依舊明媚。翎初除下自己的白色綸巾藏於懷裏,收束了衣袖。剛要行過山坳,看到黃色錦旗近在眼前,他馬上退回四下察看。宮中禦衛的能耐他清楚,自己是離得太近了。想想,若是被人發現自己這樣的行徑,還不如去死了好,心中一怕立馬轉身快速離開。
原路返還,翎初心中開始澄明起來。真的是妄為,心有不甘所以一錯再錯。還指望看見什麼呢?是見到太子還是那個氐族少年?是見到兩人親密無間還是指望著一切都是誤會。誤會?想到這個詞,元翎初嘴角苦澀得扯開。自己心中某個角落一直期待著所有都是一場誤會,原來自己就是這麼沒出息的人,弄得這般狼狽完全是自作自受。
隨著腳下踩了樹葉的吱呀,若有似無得傳來喘熄呻[yín]聲。元翎初腳下一軟,跌坐在地,隻在片刻,他已經明白了所有。那個聲音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雖然隔了不短的距離,仍然能夠立馬通透心知肚明。翎初扶著手邊樹幹,張嘴無聲幹嘔,就在幾天之前,自己做的正是野合之事,原來是那般惡心,膽汁也想嘔吐出來。
腳下使力站起,跌跌撞撞循著小路返回,看到密林中的馬兒,解了韁繩,卻雙腿打抖,怎麼也攀不上馬去。腹中還是惡心一團,心中急切想要離開,翎初焦急又不得法,拉著韁繩牽馬走路,腳下虛浮,一路不停得幹嘔。
日暮西山,他總算走到玄武門口,身體疲乏,心力更是交瘁殆盡。
“公子!公子!”恍惚的神智裏聽到管家元陵的聲音。
“陵叔?”
“公子你是怎麼了?怎麼現在才回來啊!”元陵蒼老的聲音撕裂一樣在翎初心中劃開口子。
“出事了?”
花甲老人沒有說話,一味攜著元翎初疾步走。
出事了……出事了……翎初心中鼓動這一句話,隨著心跳聲,越發鮮明越發沉重。身邊的一切都在崩塌,分崩離析,淹沒得不成樣子。
被管家元陵半拖半曳到府門前,元翎初隻一眼就再也沒法重新站起。匾額前的白幡晃動在他心底,把他的世界都晃成了蒼白。
“是爹,是爹……”他脖頸脫力低垂,隻得喃喃兩字。
幾個披麻帶孝的下人馬上跑過來拉了他的手,直接拖著往大堂走。
“是爹……是爹……”
元翎初如同被魘了,兩眼失神,癱軟如泥,隻會說這兩字。
他本是一身潔白的衣物,神仙一樣的姿容。隻一遭就汙濁不堪,衣衫淩亂,灰頭土臉。
大門閉上一霎那,大堂上母親閔氏淒厲的聲音尖叫“孽畜!”,驚得元翎初渾身一顫。
“你這小畜生!我今天不打死你,愧對元家列祖列宗!”往日溫柔的娘親,怒極的臉讓元翎初心中深深烙了字:
他錯了,錯了,錯了,他錯了……
下人將他按壓在靈堂前,棺木裏躺的是父親大人,元翎初掙紮想站起去看遺容。板條狠狠砸到他背上,隻一下,胸中的血氣翻湧。
“打!打!——不把他打死,都難以告慰老爺在天之靈!”娘親尖銳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身上的疼痛已不再是疼痛。
爹……爹……
錯了……他錯了……
神智還有一絲清明的時候,耳邊還是母親的聲音。
“你道老爺怎麼死的?你這個孽畜!我元家怎麼出了你這樣的孽畜!京裏瘋傳你和太子的醜事,說得活靈活現,甚至朝上都拿出來議論紛紛,老爺不堪受辱,一條白綾吊死!——你這弑父的畜生!你怎麼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