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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子。陸侍衛急訊,元大人……元大人失蹤了。”

寅時羯鼓三響,咚咚咚,敲在李旻的心上,前方太子默無聲息讓他更加害怕。

“再說一遍——”聲音輕了,卻聽得人頭皮發麻。

李旻閉緊眼梗著嗓子快速道:“元大人在大宛城失蹤。”

才低下頭,感覺太子一陣風似得刮到他麵前。

“你說什麼!”山雨欲來的緊繃,李旻恨不得縮到地裏,也不用承受雷霆鈞怒。

“前日元大人攜同納查離開大宛城行宮,不讓侍衛跟隨,當夜未歸。底下人如今正在大宛城中翻找。事情重大,臣等不敢懈怠,亟報殿下……”

“那麼多人跟著都能把人丟了,我養你們何用!”趙日晏隨手抓了件硬|物,往地下跪著的人砸過去。

李旻本想再說,此刻頭上中招啞然無聲。明著不讓跟,暗地裏就不行?人怎麼會丟呢?他聽到信報也生氣,難怪太子會大怒。平日練得再好,緊要關頭泄氣又有什麼用,這還是在異國,警惕性就這麼點?他偷眼看去,太子麵色呆滯步步後退,突然跌坐在床上,捂了胸口。氣是消得很快,但李旻感覺更加糟糕。

趙日晏渾身發冷,不安像隻蟲在他心口咬出一個破洞,進而蠶食越來越大。心很慌……他安排下層層保護,明明很有自信地鬆手放人,為何還是百密一疏?心跳越發加快,一記記撞得胸腔都疼了。

翎初做事沉穩,不可能自己失蹤,他定是出事。大宛那幾個王子敢動人嗎?老大沒那個膽子,老四沒那個能耐,老二……一邊結盟一邊對欽差下手?理上說不通。還有哪一方人馬想害他有能耐害他——

趙日晏焦躁著閉目◣

侍衛心中作苦,卻知此刻多說無用。

那日得報元大人失蹤,太子托病風寒修養,當夜就偷偷遛出京。堂堂一國太子監督國事,一意孤行奔出玉門關外尋人,如何勸諫都不聽。

侍衛暗中守護太子已六七年,深知他任性到極點,特別是遇上與元大人有關的事,估計“顧全大局”四個字就不再出現他腦中。太子的心思是不好揣摩,但太子鍾愛元大人天下皆知,他的真情假意別人或許看不出,多年來跟從的侍衛心中雪亮。

他兄弟三人追隨太子效力多年立下汗馬功勞,但若元大人出事,兩位兄長的腦袋絕對不保。非但如此,太子能否無恙還未可知。這幾日殿下絕口不提責罰,是不願想起甚至不敢想起最壞的後果。

兩人策馬加鞭,繼續奔馳。漫天揚塵中,侍衛仰頭望頂上懸掛孤零零的月,暗自祈求上天保佑。

破空而來的颯颯,元翎初屏息靜聽。

“大人……”枝葉間傳來細細的聲音,若有似無。

他側頭,看了好久才在繁茂樹枝間看出人影輪廓,黑衣黑罩,眼睛也隱在黑暗中,僅有一絲光芒。

“大人暫且忍耐,屬下這就設法救您出去。”

“不用。”元翎初語氣淡淡,仿佛他像動物似的困在鐵籠受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明日晚上我必還吊在這裏,你拿軟模來,灌注一把鑰匙,後日再來救我出去。”

黑衣人怔愣:“大人……”

“我有事要你去辦。”

黑衣人回神立即沉穩答道:“大人吩咐。”

“這府邸是大宛哪個貴族的,與四王子庭薩有何關係,這是其一。府裏除了庭薩和那木沙,還有一個神秘主事者,擄我的主謀,查出來是誰,這是其二。其三——帶訊息回皇都……我很好,讓他別急……”說到最後,洞幽目光黯淡了些。

黑衣人自然明白那個“他”是誰,神色動容道:“三日前殿下收到消息,當夜出京直奔大宛——如今在沙漠內海中,明日應該能抵大宛……”

元翎初心中大震,手握鐵杆怒極低吼:“胡鬧!”

黑衣人低首黯然:“殿下素來孤行己見,陛下知道的時候,他都到了玉門關,阻止也來不及……”一抬眼看到元翎初左手,小指軟綿綿不正常地垂耷,驚駭,“大人你的手……”

元翎初還為趙日晏莽撞之旅惱怒,上位者這點事都穩不住,他的一個決定一個行為影響到的是千百萬人!他是能任性,但也要看情況任性!世間的事說不公平也是公平的,他憑什麼身居天位還想隨心所欲?他就是不能!

虧自己近日還以為趙日晏大智若愚,從前一直小瞧了他。做得出這種行為就是蠢,蠢到無可救藥!元翎初氣得不顧斷骨,死死捏了鐵杆,痛鑽入心都消不了千般情感堆積一處的深濃鬱結。愛也不是恨也不是,趙日晏這種行為就是置他於火爐中煎熬。

“他若就此打住,轉身回朝,還來得及嗎?”元翎初露出疲憊之色,致死折辱這幾日,他都沒有此刻被沉重壓垮萬般皆休的頹唐。

黑衣人目光閃躲:”殿下的心性,都出了玉門關……未親眼見著您無恙,能甘心回頭嗎……”

事已至此,再說無益。

元翎初絕望閉目。一關未過,眼見更大的一關已起。他死在大宛,頂多兩國反目成仇起幹戈,趙日晏出事,可關乎家國安危、黎民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