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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猛然起身,急怒道:“胡鬧!”腰下一僵,不由又抿住嘴。景熙如今巴不得拔幹淨京中的釘子,自然願意把你也遠遠弄去邊疆。勝敗難料,劍戟無眼,又少不得有人在背後放些冷箭。贏了自然是一箭三雕從此形勢大轉,輸了便要萬劫不複。永安公根深勢大,便是賭輸了也能保你安穩,何苦去金州犯險?

潘濯坐起來,手臂探到他後腰揉按,下頜硌在他肩上,長歎一口道:“你去金州是有理,我便是胡鬧麼。”

順著肩胛看下去,被月色映得霜白的脊背上縱橫的傷痕仍清晰可見。潘濯手臂上移,慢慢撫上去,指下是讓人痛苦的觸♪感。景昭心中窒悶,隻伸手摟緊他。

如此默默沐了一晌月色,卻聽潘濯輕笑了一聲道:“生死同命,沒什麼大不了。”

第二十章 西疆

啟佑九年十月初八,靖王景昭受封安遠將軍,領兵八萬赴援金州。京畿三衛各抽千人隨軍,以示天子聖恩。吏部郎中於仲儀、戶部右侍郎潘濯領監軍職隨行。

三千京畿衛沿禦街蜿蜒向東,城外大軍集結待發。

衛隊最前,當首一匹皎雪驄,兩匹赤騮隨後。夾道有不少百姓,都仰著臉,靜默地看著馬上的人和馬後的旌旗。許多年沒從洛京城裏出過兵了,也許多年沒打過仗了,肉食者謀,平民布衣隻能等著最後的結果。

重光殿的鬥拱飛簷遠遠綴在來路的盡頭,漸漸看不見了。身後,晨曦照上兵戈鐵甲,閃閃爍爍,連成一路耀眼的寒光。

再往前便是玉人樓,潘濯看著上麵高聳的樓閣淺緋的紗簾,心中頗為感慨。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玉人樓漸近,忽地飄來一陣琴聲。

二樓的窗子開著,窗欞下斜著幾叢柳樹的枯條。當時也是這個窗戶,桌上有兩杯金澄澄的月團,夏柳的新葉綠條依著窗沿悠悠地擺,柳梢上一鉤新月銀亮亮地掛著,樹下彩燈燦爛,一路蜿蜒到宮門去。此時卻是另二人臨窗對坐,奏的是一曲陽關三疊。

馬匹將行到樓下,陸含章起身走到窗邊,就著琴聲開口唱道:

……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霜夜與霜晨。

遄行,遄行,長途越度關津,

惆悵役此身。

曆苦辛,曆苦辛,

曆曆苦辛,宜自珍。

宜自珍……

在玉人樓裏初見到陸含章時,潘濯就覺得他嗓音好聽得很,金石相擊,清朗蕭肅。此刻又和了琴聲,便在這黃瘦蕭條的深秋裏唱出一片斜風細雨裏的如煙柳色。

得此一曲,何須傷別。

景昭回首看去,見潘濯正抬頭看著樓上,嘴角帶了微微的笑意。順著他的目光過去,陸含章肅立在窗口,正看著緩緩行來的隊伍,終於沒了從前的嬉笑神色,身旁的白琚垂目撥琴,冰弦泠然。

為首三騎行到樓下,陸含章忽地抬手,朝窗外俯身行了一個揖禮,大揖。

景昭回身與潘濯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微勒了韁繩,在馬背上深深回了禮。抬頭的時候,正看見白琚從弦上移了視線,定定地看下來。沒什麼苦楚的離傷,隻一片友人的摯誠,不管是樓上還是馬上。

抖韁向前,前方是東平門的城牆。牆頭懸了灼目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