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謙沉著臉,不說話。他連著兩日登門拜訪,顧居敬不是不在,就是無暇,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推諉。夏謙早就打聽過顧居敬是個油鹽潑不進的人,也不是單他一個吃了閉門羹。若不是顧居敬跟大伯的關係,那日還來喝他的喜酒,他也不會覺得自己能攀上人家。
等到了家門口,他悶聲下馬,看到石階旁邊站著兩個陌生人,一副窮酸相。他隻掃了一眼,背手上台階,問身後的六福:“那兩個是什麼人?”
“不知道,瞧著眼生得很那。”
“問清楚,有可疑就送官。府中女眷經常進出,別讓不三不四的人盯上了。”夏謙皺了皺眉,吩咐完,徑自入了家門。
六福跑下來,來到顧行簡的麵前,上下打量他:“你是什麼人,站在我家門口做什麼?”
崇明要說話,顧行簡抬手道:“隻是累了歇一會兒,這就走了。”
“快走快走,別再讓我看見!”六福嫌惡地揮了揮手。
夏衍剛好下了學,背著書囊走過來,問道:“六福,你在幹什麼?”
六福連忙賠著笑臉,彎下腰道:“六公子,這兩人站在家門口,鬼鬼祟祟的,怕是壞人。小的奉了大公子的命,正趕他們走呢。”
夏衍側頭看了看顧行簡,雖布衣加身,氣質清貴,像是個讀書人。他拘禮問道:“先生是要問路,還是找人?”
崇明本來想抓住六福,將他痛打一頓。敢對相爺如此無禮,當他們是什麼人!相爺剛剛還給夏家解決了個麻煩呢!看到這個清秀的小郎君尚算懂禮,便冷冷回道:“我們隻是路過,誰要特意站在你們家門口!”
夏衍知道是六福態度不好,惹惱了對方,就對六福說:“我來處理,你先進去吧。”
“是。”六福行禮走開,護送夏衍回來的下人,也都退遠了些。
夏衍仰頭笑道:“先生不要見怪。因為我家女眷時常出入,從前就有人盯上我姐姐,來門口鬧事,所以下人都比較警覺。若是您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
顧行簡看到他年紀不大,卻彬彬有禮,顯然家教不錯,又看到他手中抱著《論語集注》,問道:“小郎君為何不把書放在書囊裏,卻要抱在手中?”
夏衍低頭看了一眼,小心地摸了摸書皮:“我特別喜歡這本書,放在手中,隨時就可以翻閱了。”
顧行簡又看了看,書角有多處被修補的痕跡,雖然不是很平整,但看得出來很用心。
“據我所知,此書再修過兩次,這本是初版,存有不少紕漏之處。小郎君為何不買新的來看?”
夏衍見他連這個也知道,話不自覺地多了起來:“先生想必也是讀書人,應該知道顧相的書實在太難買了,整個紹興都買不到新的。這本書是家父留給我的,雖有紕漏,但我也十分珍愛。”
顧行簡隻管修完書拿到國子監去印拓,自有官員親自送來新書,倒是沒關心過自己的書到底有多難買。竟然稀缺到了這種地步?難怪張複之隔三差五跑來要,他還以為是玩笑。
這小郎君懂事乖巧,聽他說話的口氣,似乎是父親不在了。夏家三個兄弟,隻有夏柏盛過世,剛才那人喊他六公子,應該是夏柏盛的小兒子?
“我手中應該有這本書的再版,但在我臨安的家中,得回去找一找。等找到了,便贈與小郎君吧。”顧行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