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從鳳池宮回來之後,麵色就一直不大好。

李盈進門來換茶的時候,腳步都放得輕了又輕,生怕哪一下不妥當觸怒了君王。

大齊朝開國以來,為了防止內監亂政,便是不曾允許內侍識文斷字的,李盈也不例外。他並不認得皇帝手中的書卷上寫著什麼字,但他進來兩、三回,皇帝始終握著書靠在椅子裏,目光看似落在了書上,視線卻始終沒有挪動過。

他從進門到出去,又要斟茶換水、揀炭撥香,就是再小心,總也有些微響動,皇帝卻仿佛充耳不聞似的,頭都沒有抬過,連坐姿也一動不動的。

李盈屏聲靜氣。

他提著茶壺,向盞中重新續滿了水,又將蓋子蓋了回去,就要仍舊往後退出去。

許久沒有說話的皇帝卻忽然開了口,道:“李盈。”

大太監被嚇得手都一抖。

他道:“大家,奴婢在。”聲音還有些驚魂未定的。

殷長闌沒有計較他的失儀,他神色有些沉鬱,目光悠遠,顯然仍舊沉浸在某種難以甄辨的情緒中。

他問道:“你對容貴妃了解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

殷七:我不是,我不聽,都是假的,媳婦我髒了(猛男落淚

第12章 終身誤(3)

這問題問得十分的突兀,殷長闌也很快反應過來,但他卻沒有改口的意思,目光炯炯地望著李盈。

李盈被他盯著,背上很快冒出了汗,斟酌著開口道:“大家,貴妃娘娘同德妃娘娘、賢妃娘娘一般,都是三位大人家中自行遴選出來,得了您的首肯送進宮來的。”

上首的皇帝似乎輕輕地“唔”了一聲,聲音中聽不出喜怒的情緒。

李盈絞盡了腦汁,猜測著皇帝想要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容貴妃……

他想起那張燈火下如海棠春枕、天香夜宴般的容顏,腦中忽地靈光一閃。

大婚之前,皇帝並不曾親眼見過入宮的三位皇妃本人,不過是傳來一幅畫卷,即使以他一個閹人的眼光看來,那畫工也遠不足以描摹出真人的一分顏色。

昨日的受冊之禮上,皇妃又是嚴妝,麵皮塗得紅紅白白,是以陛下竟是直到方才才見過容貴妃的真容。

男人對女人生出了興趣,才想要了解她的身世和經曆!

他雖然沒膽子插手主子之間的關係,但看到天子終於不再一心掛在秦昭儀身上,如今又有了興致去關注其他的嬪妃,自然覺得是件好事,該說上幾句合適的好話才是。

別看他是個閹人,他也知道,這男女之間的情愛,莫過於“憐惜”兩個字。

李盈心裏不著邊際地感慨著,麵上卻不敢露出來,隻試探著道:“奴婢聽聞容貴妃也是個苦命的人。她的生/母是容大人的先夫人柳氏,昔年在生時也是名動京華的好顏色,可惜天妒紅顏,在貴妃娘娘六、七歲上就因病沒了。”

他說得纏夾不清、不倫不類的,殷長闌卻沒有喝止他,而是搭著手沉默著聽了下去。

李盈就仿佛得到了鼓勵。

他感慨地道:“柳夫人外家不顯,當時貴妃娘娘才那麼一點點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幸而容大人是個信人,守了三年妻孝才續娶了新夫人,那時貴妃娘娘也已經長成了。”

他話語間頗多唏噓。

容玄明是個信人?

殷長闌微微一笑。

看來這位容大人,在常人眼中的風評果真十分出眾。.思.兔.網.

他不動聲色地道:“看來你知道的倒是十分詳細。”

李盈冷不防被他看了一眼,才覺出自己有些說得過了,不由得訕笑道:“大家也曉得奴婢進來九宸宮服侍之前,原本不過是直殿監的灑掃僉書。那時候貴妃娘娘的堂兄正在龍禁衛當差。容三公子是個隨和人,時常也同我們說話,就不免帶出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