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宮裏,太後娘娘時常覺得宮中冷寂,明日少不得選些子出來助興。”
“到底是往後要一塊兒住上半輩子的人,有幾個合您的心意的,到底豈不好些?”
容晚初恍然。
她與甄氏、霍氏,並不是走大選的路進的宮。
但升平元年,的的確確是有過一次大選的。
初選的時間,甚至比她們確定進宮的時候還要早一些。
大約這次大選,也是權臣給升平皇帝的一點顏麵,就像皇帝默契地接受了三位高品皇妃一般——而這一次中選的女孩兒們,沒有一個爬上了高位,都寂寂無名地埋沒在了宮闈之中。
容晚初說不上有什麼情緒。
她隻是慢慢地笑了笑,道:“多謝姑姑提醒。”
宋尚宮也溫和地笑了起來,並沒有再多說,便起身告辭。
第13章 宴瑤池(1)
這漫長又疲憊的一天終於過去。
容晚初卸了釵環,揉了揉肩頸,都覺得有些微微的麻和痛。
阿訥取走了暖床的湯婆子,又給被爐裏重新加了細炭,就退到了臨窗的榻上值夜。
天色未白的時候,侍女循著慣例醒了,輕手輕腳地翻身坐了起來,揉了揉眼,下床來查看熏籠中的炭火。
卻就已經有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坐在了一邊的軟椅裏。
她嚇了一跳。
爐中還亮著點點的紅光,壁上的一盞小燈夜裏是不吹的,黃豆大的火苗跳著,把少女單薄的背影扭曲、拉長,投進多寶格的空隙裏。
聽見貼身侍女的腳步聲,容晚初稍稍抬起眼,目光投了過來。
微黃的光線裏,她的麵色白得隱隱有些透明,那神色看在阿訥的眼中,是說不出來的、驚心動魄的脆弱。
阿訥駭然道:“姑娘,您這是怎麼了?可是發了惡夢?”
容晚初輕輕地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夢。”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唇都有些微微的顫唞。
侍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話背後的含義,她隻是有些心痛地握了容晚初的手。少女就坐在暖烘烘的熏籠邊上,可那手也是蒼冷的,仿佛剛握了一塊冰似的。
阿訥道:“我給您倒杯水吧。”
容晚初沒有說話。
茶壺裹著暖套,原是預備夜裏喝的,到這個時候也微涼了。侍女也不敢離了她,淺淺地斟了半盞,拿手握著稍溫了溫,遞到了容晚初的手裏。
“有些涼。”她柔聲道:“您潤潤口吧。”
容晚初垂下眼來,目光落在掌中的茶盞上,又像是有些漫漶,隔了許久,才慢慢地地啜了一口,微微地牽了牽唇角,道:“我沒有大礙,先替我盥洗罷,今日裏還要去赴太後娘娘的邀。”
阿訥蹲在她膝前,有些擔憂地仰頭看她的臉,晨光已經熹微,連同積雪的白輝一同灑進屋子裏來,少女的麵上恢複了平日裏的柔和神色,隻有一雙眼睫依舊長長地垂落著,掩去了那雙眼裏不欲示人的心緒。
她不敢問下去,柔聲應了句“好”,就扶著膝站起了身來,悄悄退了開去。
※
殷長闌卻久違地做了個夢。
阿晚平日裏泰半時候都是個溫柔而恬淡的小姑娘,但這小姑娘也有嬌恣的一麵,譬如說他們住在薊州的時候,因為剛剛收服了一支驍勇的匪兵,他每天都要早出晚歸操練士卒。
女孩兒就每每坐在堡樓的高高的牆垛上,望著他回來的方向。
橘金的晚霞從天際垂下光暈,鍍在女孩兒被晚風徐徐吹起的裙角,而他打馬從牆下走過,仰頭看她,他知道自己麵上也是緊繃繃的,按捺著高聲訓她:“胡鬧,什麼危險的地方都亂坐,明日把你鎖在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