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貴妃壓根並不叫做“晚初”。
不過是因為他心中那一點卑劣的幻想生出的錯覺。
也許隻是他私心裏希望這一場漫長的尋覓和等待能有一個支點,希望那個小姑娘就是阿晚,所以故意聽錯了她的名字。
殷長闌啊殷長闌。
原來你就是這樣一個見色起意、人品低劣的男人。
他以手覆麵,低低地笑了幾聲,聲音又沉又啞,聽在李盈耳中,竟有些說不出的心灰意冷的意味。
他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隻是莫名地覺得這一刻的皇帝,仿佛像一捧被風一吹就會散落的沙似的,脆弱又孤獨。
李盈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鳳池宮宮冊上,那書冊被殷長闌隨意地拋在桌上,底下壓著皇帝之前在看的幾本時文,是今科學子的應製詩集,靛青色封麵斜斜露出一角。
大太監絞盡腦汁地想著安慰的話語,衝口而出的話卻變成了:“大家,聽說貴妃娘娘的父親容大人文采風流,坊間有許多人為他編纂文集,連進士科的舉子們應考之前都要研讀……”
殷長闌忽然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
李盈又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說對了,有些不解地低下頭,頂著皇帝犀利的視線,硬著頭皮道:“奴婢去想法子買幾冊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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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晚初收到象征著後宮最高權柄的鳳印的時候,情緒與其說是驚訝疑惑,不如說是茫然。
她確認似地又問了一遍:“陛下說令本宮協助太後娘娘統攬宮中庶務?”
尚宮局的總掌事崔氏一向冷硬的麵上也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道:“是陛下/身邊的李總管親自來傳的中旨,千真萬確,再真不過了。”
容晚初的目光移到宋尚宮的身上,這位鄭太後身邊的老人也帶著和煦妥帖的笑意,屈膝道:“奴婢還未恭喜娘娘了。”
紫檀木的承盤,明黃色的搭袱,四四方方的古玉流轉著柔和溫潤的光澤。
容晚初將手覆在盤鳳銜日的印紐上,玉質硌在掌心觸♪感微微生涼。
作為凰權至寶的這一方寶璽傳自前朝,前朝覆滅後,天子六璽都在戰火動/亂中損佚,皇後的寶印卻機緣巧合地得以保存下來,到太/祖皇帝攻克皇城的時候,完好無損地落在殷揚手中。
眾所周知,歸鸞十年間,後宮始終空置,這一方寶鑒也就僅僅是一個象征物,一直被封存在尚宮局裏。
到紹聖皇帝繼位之後,宮中的嬪妃、包括皇後,都在受封的時候重製了金冊玉寶,這方傳自前朝的鳳璽又閑置數年,後來紹聖皇帝的元後因罪被廢,皇帝就將這枚鳳璽作為宮權的代表,交到了暫司其職的貴妃的手中。
再後來,曆代添添減減的,不同場合、不同情境各有各的小印,這一枚就像是傳國玉璽似的,成了一尊代表著榮耀和正統的後宮權力象征。
容晚初沒有去想升平皇帝為什麼要把它送到她的手上。
她指尖扣著線條圓潤膩手的印紐,耳邊是女官的恭喜之聲,麵前卻仿佛有個人拿著一枚章子,沾了朱砂落在她新畫的畫上,笑著看她,道:“哥以後一定把真的搶出來送你。”
作者有話要說:
殷七:謝謝謝謝,要趕飛機,不接受采訪……我知道應該是有個印章信物吧,給了就給了,咱有錢……什麼,是前朝傳下來的那個?(一臉茫然)我不知道啊?現在要回來還來得及嗎??
第18章 君不悟(3)
那時殷揚手中拿著的不過是顆蘿卜章,水靈靈的白蘿卜頂上還帶著青翠的纓子,被他齊根掐著顫巍巍的,陰刻花紋的瓤底沾了印泥,水白朱紅,又有種中古銅畫般樸直的簡陋,讓容晚初忍不住生出些啼笑皆非的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