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嬰怕她在府中久不出門,壞了心情,因此強拉著她出來頑了一回,兄妹兩個在梅林裏碰見了同樣來掃雪的霍皎。

她回想往事,少年遊冶總歸歡愉事多、敗興事少,就微微地笑了一笑,應和著道:“去年甘泉寺的梅花開得確實是好,可惜我那一壇前些時日被我牛飲了,不能今日裏對品一回,倒是一樁憾事。”

見霍皎微微抿起了唇,就又溫聲安慰道:“今年還沒有消息,不知道又是如何,到時倘若太後娘娘有雅致,我們倒也能跟著蹭一點光。”

霍皎卻沉默了下去。

容晚初不知道自己哪一句點中了她的心事。

她也沒有猜下去的意思,不動聲色地繼續品茶。

霍皎沉默了良久,目光也隻落在手中那一杯茶上,忽而輕聲道:“便是今年再去,人也不是那時的人了。”

旁人感慨隙裏光陰、韶華易老,或是人事易非,也是傷感的。

但霍皎的感慨聽在容晚初耳中,卻仿佛總有些別的意思似的。

她不由得移過眼去,又將霍皎看了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七哥:我的媳婦,你們懂個球。(自負

第22章 小重山(3)

容晚初倒不是覺得霍皎的哀憤和幽懷是對著她發作出來的。

上輩子裏,霍皎雖然承了升平皇帝的恩寵,卻始終是冷冷淡淡的性子,很早就病逝了。

霍家後來不得不另選了一位少女進宮來添補她留下的空缺。

想到她的結局,容晚初微微歎息。

霍皎卻沒有在看她。

她側頭對著南窗的方向,目光有些微微的怔愣,散漫地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天高雲淡,日朗風清,有行晚雁南飛。今日原是個極好的天氣。

遠征的王師此刻想必正在帝都城南的點將台前集結。

霍皎年長她一歲,也不過才是個十六歲的少女,這時大約因為出了神,沒有盡彈壓住自己的心緒,就在這一刻的神色當中忽然露了行跡出來。

那神態極繾綣而癡絕,明明是花一樣的女孩兒,竟就有種一生都看盡了的哀楚。

女孩子心上纏了情思,那心意就像是寒夜裏的一捧火,落在有心人眼裏是明晃晃的。

容晚初隻在這刹那之間,心裏就狠狠地跳了一跳。

她手中的茶杯都有一瞬的不穩,濺了滴熱茶水在她手背上,泛了一點微微的紅。

而當她放下茶盞的時候,麵上已經恢複了溫煦的笑意,瓷器相擊的一點清脆聲響喚回了霍皎的注意力,少女轉回頭來時,就已經斂了神態,有些赧然的樣子,對她致歉:“皎失態了,貴妃不要見怪。”

容晚初含/著笑意,和聲道:“霍姐姐也太拘束了些。原本在家時,論齒序尚該我稱你一聲姐姐。”

霍皎眼中有片刻的黯然,麵上笑意卻淺而輕柔,道:“如今畢竟再不能比從前了。”

容晚初就笑了一笑,感慨地道:“誰說不是呢。從前家兄出門去辦差,就在這京畿三百裏,我都要送到城門口去。如今是再不能了。”

霍皎猛地抬起頭來注視著她。

這原本是有些冒失的,她從坐在這裏就沒有過這樣失禮的舉動,這時卻像是顧不上了一般。

容晚初卻隻像是起心動念,隨口一提,說完了話,也沒有盼著人接茬,就有些倦似地低下頭來,拿銀筷子夾了茶碟裏的水精麵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