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子裏頭是宮人新呈上來的滾茶,教她這樣一揚,就在她手背上濺了長長的一條濕痕,燙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口氣,高聲叫著“尤媽媽”。
她連著凍了兩回,狠狠吃了一番苦,好在禦醫診治得及時,這兩日退了高熱,身子骨也平複了些,尤嬤嬤原本單服侍她在裏間休息,今日才出來見一見光。
到底是病中,說著話還有些喘,掙紮著道:“本宮燙了手,你還在那裏磨蹭什麼?”
尤嬤嬤正親自帶著宮人掃地上的碎瓷。
她被秦昭儀叫了一回,就微微歎了口氣。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姑娘,她交代了一句:“務要掃的幹幹淨淨的,一片碎碴都不要漏下,都封進盒子裏去。”
才親自去次間的櫃子裏頭取了藥膏和帛巾,回來握了秦昭儀的手。
秦昭儀容色不顯,但一身皮子卻雪白,指掌連同臂肘都有些肉♪肉的,單單看起來也是柔若無骨似的。尋常奉給主人的茶水縱然燙也有限,就在水跡未幹的地方稍稍地泛了一點紅。
尤嬤嬤瞧著心裏也是痛的。
她拔了塞子,瞧著小瓷瓶裏的凍白色藥膏隻剩一半了,就單拿銀簽子挑了細細的一點,均勻塗在秦昭儀的紅處。
秦昭儀猶有些不忿似的,問道:“不過是個杯子,怎麼就顧得上它、顧不上我了?”
尤嬤嬤低聲道:“娘娘,那杯子是尚功局分過來的官窯霽紅瓷,打了一個就壞了一套。”
秦昭儀不以為意地道:“不過是官窯瓷,教尚功局補一套來就是了。”
尤嬤嬤看著她這副睥睨的語氣,接下來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她停了一停,秦昭儀卻沒有意識到她的不對,自顧自地道:“媽媽,這宮裏我隻信你,你可不要騙我。陳滿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陛下真的把他名下的補湯都送到鳳池宮去了?”
不過是一味湯,都這樣的在意。
尤嬤嬤更說不出口了。
她麵上作難,秦昭儀這一次終於有些狐疑,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是陳滿騙了我?”
尤嬤嬤低了頭,咬牙道:“娘娘問為什麼一個杯子都要這樣收拾,是因為如今尚功局單要卡咱們宮裏,報上去的帳,都要細細地查上三、四回,恨不得爛了一盆花要補,都要一片片花瓣都對的上才行。”
秦昭儀就皺起了眉。
她冷冷地道:“憑什麼?我不過是病了這幾日,陛下再沒有來看過我也就罷了,大婚之夜,陛下可是到我這裏來的!他們怎麼敢這樣的放肆?!”
尤嬤嬤微微苦笑,低聲道:“娘娘,便正是因為那一晚陛下到您這裏來了。如今鳳池宮得勢,陛下把鳳印都交了過去。您還為一碗湯水的事煩心呢,外頭已經不知道什麼模樣了!”
形勢比人強。
秦昭儀不意地瞪大了眼。
尤嬤嬤本以為她要吵鬧一回,沒想到她麵上分明這樣惱怒,眼中都要噴出火來,卻把嘴緊緊地抿住了,沒有一時激憤而說出什麼話來,心中到底有些安慰。
老仆輕聲道:“娘娘,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您如今且該先把身子骨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