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闌微微地點頭。

他也重新沐浴過,少有地披著發,發梢還有些濕/潤,細小的水珠沁在玄色的外袍上,顯出一點比別處更深的黑。

他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向容晚初招手,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涼著了沒有?”

容晚初蜷了蜷指尖,溫溫熱熱的,還有些水汽未消的褶皺。

殷長闌環著她的肩進了門,道:“我叫人請了老楊來,讓他再給你診一回。”

容晚初睨他。

殷長闌摸了摸鼻子,迎著她的視線微微地勾了勾唇。

容晚初不理他了。

楊院正已經等在了宮中,李盈退出去以後,很快就迎了他進門。

榻上的狼藉已經被宮人收拾得幹幹淨淨,屋裏趁著兩個主子都出去的時候開了半刻的窗,銷金爐裏換了清甜的香,驅散了原本的氣味。

楊院正坐在方桌的對麵,臉上神色分明十分的端正,卻總讓容晚初覺得他有些了然和戲謔。

殷長闌在一邊不輕不重地清了清嗓子。

楊院正微微地笑了笑,習慣性地捋了捋頜下的須髯,片刻又請容晚初換過一隻手,把兩隻腕脈都切過一遍,站起身來對著殷長闌拱手,道:“娘娘的身子如今已日漸好了。”

容晚初隻覺得殷長闌鬆了口氣似的,搭在她肩上的手都放鬆了些。

他站起身來,摸了摸容晚初的耳/垂,道:“我去看太醫給你開方子。”

就看了楊院正一眼,楊院正笑嘻嘻地捋著胡子,給容晚初行了個禮,君臣兩個一先一後出了門。

人家分明沒有說要給她開方子。

容晚初啼笑皆非。

這一君一臣倒像是唱雙簧似的。

她身上猶然有些酸/軟,就懶懶地靠在了迎枕裏。

和殷長闌鬧了這一場,白日裏的煩心事就都拋在了腦後去,這個時候重新翻撿起來,也不再覺得煩躁,在心裏頭把事情稍稍地捋了捋。

因為殷長睿跌傷的事,鄭太後對殷/紅綾多少有些遷怒,殷/紅綾為了挽回鄭太後的心意,用了自己的人手——當年她父親殷铖給她留下的遺澤——替殷長睿搜羅名醫,倒也不是說不通的事。

如殷/紅綾自己所說,她在向鄭太後薦上胡道士之前,自己也試過他的本事,至少是個正兒八經的“醫”。

隻是沒有想到,到了鄭太後和她的麵前,那人反而反了口,往玄門道術上去了。

殷/紅綾,在這裏頭多半是被人騙了。

就是不知道那個姓胡的究竟是哪一邊的人,為的又是什麼。

左不過是朝中那些事。

珠簾微微一動,身形高大的男人就重新進了屋,一張俊臉上春風拂麵的。

身後隻有簾珠搖曳,跟著他一道出去的楊院正已經不見了蹤影。

容晚初撩起眼來瞥他。

殷長闌微微地笑了笑,垂下頭和她兩額相抵:“想什麼呢?”

容晚初就把寧壽宮裏的事一五一十地和他說了,殷長闌捏了捏她的臉,道:“我知道了,交給我就是了。”

沒有叮囑她“少操些心”。

容晚初輕輕地“哼”了一聲,已經把這男人叫老太醫出去,專門說的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殷長闌習慣性地把她的手捏在了掌心,順著她的話題扯到了別處:“你這幾日倘有閑暇,不妨請戚夫人進宮來略坐一坐。”

容晚初眉梢微微蹙起,側頭看他。

殷長闌沉吟了一下,道:“舅兄前兩日私下裏找過我一回,和我說了件事……”

容晚初聽得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