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應了句“是”,手上動作卻沒有停,仍舊從盛滿了釵鈿的匣子裏翻著,又換了支玳瑁的短簪比在了少女堆雲似的烏髻邊上。
阿訥腳步輕/盈地進了門。
她麵上笑容輕快,一雙眼都是笑意,身上還帶著薄薄的泥土和草木香氣,在落地罩底下脫掉了沾著薄泥的木屐,一麵把手裏的烏木食盒舉了起來,道:“娘娘您瞧。”
她身後還跟著個圓/滾滾的潔白小尾巴,這時候從她裙邊擠過來,在地磚上印下一串梅花形狀的泥巴印記。*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阿敏忙俯下/身去把卷著尾巴的雪貂抱在了懷裏,意有所指地嗔道:“你這小蹄子,到哪裏挖了一身泥來給娘娘看。”
阿訥不同她爭執。
盒蓋還密密地蓋著,不知道裏頭裝了什麼,她拎著那隻食盒進了門,嘴角揚得高高的,輕輕“哼”了一聲,道:“哪個給你看。”
小巧的烏木盒子把妝台上盛著金碧朱翠的匣子都擠到了一邊,侍女笑盈盈地揭了蓋子,光線照了進去,露出裏頭埋著淺緋與緗黃交糅的果皮來。
淺淺的甜香在空氣中浮開。
其中一枚果皮已經被割開了一半,晶瑩的朱、粉色果粒盛在單獨的甜白瓷小盞裏,被阿訥托著送到了容晚初的麵前。
“聽說是懷遠孫家八百裏加急送進京來的,也虧得竟有這樣的人家,六、七月裏才掛的果子,他們家三、四月裏就養出來了。”
侍女說著話,才察覺自家娘娘接過瓷盞的手勢都有些生硬,神色怔怔的,仿佛在出著神。
她輕聲提醒道:“一共隻有這麼四顆果子,送到了陛下的手裏,陛下就親自替您剝了一盞。”
容晚初有些恍然似的。
她道:“我那天看床頭有人放了一顆……”
阿訥抿著唇笑了起來,道:“娘娘也覺得雕得像?陛下也一眼就看中了,從內帑的庫裏翻出來特特擺在那裏的,隔天不知怎麼就叫奴婢們收起來了……”
她一麵說著,一麵就看著容晚初的臉越來越紅,漸漸像是要滴出/血來。
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說的岔了,悄悄地住了口。
容晚初想要捂住臉頰,一麵又舍不開手裏這隻盛著石榴顆的小小瓷盞,隻能低下頭清了清嗓子,道:“你們都出去吧。”
第99章 剪牡丹(1)
鳳池宮的女主人抱著一盞紅彤彤的石榴子發呆的時候,雙槐巷容府也有個女郎抱著膝, 縮在柔紗簾帷重疊的影子裏, 一雙眼怔愣地落在不知名的虛空。
長案上擺了盆榴開百子的清供, 侍女早上還擦洗過一遍,瑪瑙石在天光裏泛著柔和的光澤。
綠腰端著隻霽紅瓷的蓋碗,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
陷在自我意識裏的女郎並沒有聽到走路的聲響, 在侍女俯下/身湊到麵前的時候尖叫了一聲, 撐著榻麵向後努力地挪動。
她所蜷縮的位置本來就在床圍的角落, 即使再掙紮也無濟於事, 柔軟的上半身深深地向後仰起, 看著來人的麵色宛如看著地獄中的惡鬼。
綠腰也被她嚇了一跳,手中那隻蓋碗上發出瓷器相擊的細碎清響。
她微微地歎了口氣。
碗似乎有些分量, 侍女這樣端著,手腕都在微微地顫唞。
她索性放在了桌上。
戚夫人的目光在那隻絳色的瓷碗上一閃, 緊緊地閉上了眼, 猛地把臉埋在了膝間。
“夫人, 夫人。”綠腰側過身坐在了榻緣上,與戚夫人隔了個不遠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