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飛龍隻覺不能理解:“這些人,包括你的主人,爭的就是排名?”
“主人說:排名代表境界,是一種對自己誌力的肯定。人和禽獸相去不遠,隻有在麵對壓力、突破困境時,而鑽研短兵相接之道,最是極致。”老祝捋須一臉向往,半晌,卻望自個白胡子歎了一口長長的氣:“我能再跟著主人多久?隻怕這雙腿不爭氣了,冷傲真啊,你藏到哪裏去了,叫我們好找啊!”
怒雨飛龍道:“我相信皇天不負苦心人。”老祝聽了猛點頭道:“我也相信主人會成為天下第一,我再沒見過比他更專心致誌的人了。”
正說著,交擊聲一下驟止,舞劍塵卻未收劍,再出一手,射向對方咽喉,怒雨飛龍心一蕩,卻見那落敗劍客原來是要自刎,劍方舉起,便被舞劍塵先發的劍彈飛出去。
“人是劍的意誌,劍是人的勇氣,你要用自己的勇氣,殺了自己的意誌嗎?”
那劍客愣了,見老祝大步上來,畢恭畢敬地等在天涯舞劍塵身邊,明明隻是一介劍僮,卻自有一種氣派。怒雨飛龍靜靜地看著這主仆二人,隻覺焦急的心緒放緩下來,心道:‘仙龍,若你真在天宇,必定也會遇上好人,保你平平安安。’
舞劍塵回眸,見怒雨飛龍嚴峻的神色稍霽,忽又不明原因乍然如脫兔奔向林子深處,急忙與老祝跟上。冷不防一道驚惶的劍氣迎麵襲來,在幽暗中隼擊三人。怒雨飛龍避過,後麵舞劍塵以劍化開,思道:‘發招者心緒慌亂之下,聽聲辨位的功夫倒是了得,可惜招式已殘,銳利全失…’想到一半,突見前方一道白練悠然射出,如雪瀑傾泄直灌樹叢,開出一條大大的綠路,那怒雨飛龍踏綾而行,更如天神下凡令人為之目迷。
“主人…”老祝遲疑地喚了一聲,舞劍塵定睛一看,怒雨飛龍的白綾纏住了一把好劍,劍的另一端,形容憔悴的黑膚青年握劍掙紮幾下,便無可奈何地放開,頹坐下去。黑膚青年有一雙晦暗的眼,又像一隻失群的小鹿,不願被人注視,踉踉蹌蹌地爬起,想要躲到林子更深的地方。孰料背後,一語如驚雷:“我也是龍族的人。”
黑膚青年停住腳步,像要回頭,卻又怨懟:“是嗎?前輩很抱歉,我感覺不到你的氣息,因為我隻是半龍。”
“壯士…”舞劍塵適時走出:“你的劍善聽,請問是師承哪一位高手?”
“老師是琴弦八音刀。”
“請問尊師在哪裏,也許我可以前往討教。”
黑膚青年轉過頭來,眸子發紅:“老師被活木星的人俘虜,我一路跟蹤想要救他,但是我看到他被…啊,為什麼人生這麼無常,命運如此坎坷,也許…惟有死亡才是解脫。”聲音哽咽,青年看著林子最幽暗的角落,忍著不落下淚來。
舞劍塵道:“年紀輕輕,還有大好未來。”
“你不明白!鱗皇孤獨毒聽過嗎?精刀通劍五方君聽過嗎?我跟過很多主人,最終他們都死於非命…”
老祝因青年的不敬皺眉,舞劍塵繼續道:“所以你害怕未卜生死的明天?”
“我怕我一事無成,步上他們的後塵。”
忽聞陌生的嘲笑聲從上方來,黑膚青年抬頭一看,濃蔭的遮掩裏,晶瑩如幻的泡泡一顆顆憑空飄落,七彩互映,一如記憶中美妙──兒時,背著義父偷偷玩耍的自己,萬般不解這些脆弱的小東西,因何一碰到就破滅。“小心!”怒雨飛龍的喝聲讓黑膚青年警覺,躍開刹那,無聲的小巧碧劍釘在自己剛才的位置,所有的夢幻都已墜入塵土,隻有碧劍上踮著身背劍袋的清秀少年。
年紀雖小,竟神情倨傲、若無旁人,從劍袋抽出一隻碧劍,指向黑膚青年:“我向你挑戰!”
突如其來,黑膚青年愣住,少年冷冷道:“劍苗小雙不殺無名鬼,報上名號。”
黑膚青年原有點慌措,但在小小的劍苗麵前不自覺武裝起來:“黑蟒。”
“決勝。”小雙大喝聲如清鍾,震的黑蟒怒氣上來,提劍招出。雙方一來一往,打得有模有樣,舞劍塵見怒雨飛龍不打算阻止,遂亦負手旁觀評比起來。
黑蟒曆經多位名師,勝在招式霸道,內力強,可惜基底不夠,正中竄邪,容易走火入魔;反觀劍苗小雙年紀輕輕,招式精妙,小劍在他手中淋漓盡致,加以基底純厚,骨骼清奇,一看即知是名家弟子。
‘觀這局勢黑蟒必敗,但此敗對黑蟒未必是好。他因喪師之痛,對前途心灰意冷,若再敗於劍苗之手,恐怕對自己更為失望。黑蟒就此放棄著實可惜,他需要一盞明燈。’思量片刻,舞劍塵搖搖頭:‘我向來最厭一心二用,怎可因一時的同情去作這燈。現下還在尋人,萬一收了黑蟒,又不能一心教他,隻會誤了他人子弟。’
舞劍塵撇開雜念,又看得心專,漸漸對小雙麵露訝異不信之色,心道:‘靈妙中有無比滄桑,絕非他這個年紀可悟出,不知指導他的名家是誰,恐怕在冷傲真之上了!’。再看怒雨飛龍亦原是關注黑蟒,後來察覺劍苗身上有龍氣波動,目光轉移,越看這小孩眉眼五官越覺肖似某人,直至劍苗一個翻身,半月型的腰佩時隱時現,上有龍紋。怒雨飛龍見之愕然摸向懷中:‘似極玉龍玉玦,但我身上的一半尚在,另一半應該在仙龍身上,這孩兒為何會有玉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