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她在想什麼?
她想與他說,如果王昉已經知道外頭那個女人的事,那麼你會如何?
可她什麼都不能說,她不敢…她知道,若是她說了,那麼言庚會殺了她的,他一定會殺了她的!往日她還曾對他有所期待,可在頻臨死亡的時候,那份期待也就消散了。她隻能眼睜睜得看著他離開,任由眼中的淚滑落臉頰。
…
王媛回過神來。
她的麵上應該還有幾分怔然,可在看到王昉那雙瀲灩杏眼的時候…她卻笑了。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王昉,口中是跟著一句:“王四娘,你是想知道那個女人的事吧…你如今是陸家的媳婦,又懷了陸意之的孩子。若是讓別人知道,言庚的外室竟與你長得甚是相似,你說王家的臉麵會如何,陸家的臉麵會如何,你——王四娘的臉麵又會如何?”
王媛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未曾遮掩的癲狂。
她因為一夜未曾睡好的聲音有些嘶啞,可她的麵上卻是帶著笑的,連帶著聲音也發出了幾許撕扯一般的枯啞笑聲:“王四娘,真好啊,你也有怕的時候。”
王昉心下一凜…
她未曾想到王媛竟然會有這樣不管不顧的時候,不過也隻是這一瞬,她便回過了神…王昉半抬了眼瞼朝王媛看去,明豔的麵上依舊是素日的從容,隻是口中說出的話卻駭人無比:“你也許不知道,我是殺過人的。”
王媛聞言眉心卻輕輕攏了起來。
她以為王昉會求她,哪裏會想到竟然會等來這樣似是而非的一句話。
她剛想說話,便聽到王昉繼續說道:“秋娘、秦邢…我想想,還有誰呢?哦,還有我們那位好妹妹王佩。”
王昉的麵上仍舊沒有什麼波瀾,她往後靠去,手中依舊把玩著腕上的玉鐲,連帶著聲音也沒有什麼起伏:“王佩若是還活著,那麼今年也該及笈了…她往日也是很好看的人,偏偏死的時候竟跟個八旬老婦一般。”
“你…”
王媛的聲音有些輕顫,連帶著瞳孔也有些微縮:“你亂說什麼,王佩明明是跳窗死的。”
她話是這般說,可聲音卻帶著未曾遮掩的顫抖,甚至連步子也止不住往後跨去一步…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眼前的王昉還是往日那副模樣,可她卻看出了幾分別樣的感覺。仿佛這個人是從地獄歸來,身披烈焰鬼火,是那勾人命的鬼差。
她心中是信了王昉所說的話…
她是真的殺過人。
“跳窗?”王昉輕笑出聲,“是啊,她的確是跳窗死的…可她是挨不住了,我讓人在她的飯食上下了藥。”她說這話的時候麵上一直帶著一抹笑容,連帶著聲音也很是溫和:“那個藥會一天一天把人逼瘋,偏偏每日又能清醒一會…她那樣好強的人怎麼會忍受得了呢?”
王媛終於挨不住了…
她自幼被紀氏保護得好,即便知曉一些後宅陰私,卻也從未有人拿到她的明麵上來…可如今王昉卻是剝絲抽繭一般放到了她的眼前,這讓她如何不害怕?她伸出手指著王昉,想說些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直到最後,王媛才啞著聲說了話:“你,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啊,什麼都不想說…”
王昉的眉目依舊帶著幾分笑,她握著帕子輕輕擦拭著指根,聲音不急不緩:“隻不過少夫人如今終究是為人婦了,行事說話還是要注意著些,沒得…禍從口出。”
“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王媛的聲音依舊打著幾分顫,她先前的確有幾分不管不顧。可事後想來,這事若是真傳出去,她又能落著什麼好?隻不過她原本是想看王昉出醜,卻未曾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
她早就知道王昉這個女人不是好惹的,可她卻未曾想到,王昉,王昉她竟然這麼狠!什麼端莊大方,什麼禮教?都是騙人的!
這就是個惡鬼,一個吃人的惡鬼!
王媛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剛要離開便聽到身後王昉淡淡開了口:“少夫人的話還未說完,怎麼就走了?”
王媛步子一頓,她自然知道王昉在說什麼…她握著布簾的手收緊了幾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那個女人住在西柳胡同,門前種著一顆槐樹。”待這話說完,她便再未留步,徑直往外走去。
她不顧屋中丫鬟打量的視線,步子走得飛快,到最後甚至小跑起來…她隻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逃離王昉的視線。
那個女人…
她以後再也不想與她為敵了!
…
等到王媛走後。
王昉手撐在小腹上,眼卻看著菱花窗外的春光,待過了許久,她才開口讓流光進來。
簾子被人掀起,流光走了進來…
王昉卻依舊看著外頭的四月春光,未曾說話。
她不說話,流光自然便也不曾開口,依舊低眉斂目立在一側。
“昨日宮中…”王昉看著臨窗的那株開得正豔的桃花終於開了口:“王媛說的那些話,你可曾聽到了?”
流光聞言是垂下眼眸,輕輕應了一聲…
即便王媛昨兒個特地壓低了聲音,可她是習武之人,六識較起尋常人自是好上不少…她想到這,一雙眉目便又輕輕攏了幾分,連帶著聲音也收緊了幾分:“主子,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難道真的與主子長得很相似?若當真是這樣,隻怕留著日後終歸要成隱患。
王昉低垂著眼眸…
她的手依舊撐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待過了許久她才繼續說道:“西柳胡同,去查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