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
因著陸意之好不容易回來…
今兒個武安侯府一大家子自是一道用了晚膳, 席間因著男人們要喝酒,便在屋子裏分了兩張桌子。
燈火如晝——
女在內, 男在外…一家子坐在一道熱熱鬧鬧吃起了飯。
王昉坐在裏間,眼卻是時不時往外頭看去,丫鬟已進來送了不少酒了…她怕他喝醉。
姚如英看著王昉這幅模樣自是知曉她在想什麼,她輕輕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而後是接過丫鬟奉來的帕子拭了拭唇,口中是跟著一句:“九章難得回來,多喝幾杯也是正常。”
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你也不用擔心, 他那個酒量是喝不醉的。”
王昉倒是不知道陸意之的酒量, 隻是聽著姚如英這話中的笑嗔味道自是羞紅了臉頰…她也未說什麼,陪著姚如英去裏頭說了會子話。
因著外間還在喝酒, 她便由琥珀扶著先回去了。
…
陸伯庸平日是個沉穩慣了的性子,可今日卻是有些自持不住。
他手中握著一盞酒, 臉上已有幾分紅暈, 卻是用多了酒的樣子…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往日那些放浪形骸的事, 大多是他自己捏造偽裝出來的,也知道他和天子私下裏一直密謀著些什麼事。
到底是些什麼事,他心中大抵是知道些的。
可他從未想到九章這一回竟然能做出這樣大的成就, 收複燕北, 生擒燕北皇室之人…這兩樁事不知壓在他們大晉將士心中多少回了。
如今終於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 還是由他的小兒子親手了結, 這讓他如何不高興?
陸伯庸這一高興用得酒自然也多了些…
陸意之和陸則之看著他這幅模樣也未說什麼, 他們兩人喝的酒也有些多, 可麵上卻都未有什麼餘外的表現…恍若是在喝茶水一般。
陸則之喝完了盞中的酒,口中是跟著一句:“你這次回來,以後想再隱瞞隻怕是難了。”
“如今也沒有什麼再隱瞞的必要了…”陸意之輕輕笑了笑,他手握酒壺替他們續滿了酒,自己倒是握著先前那一盞未曾飲完的酒繼續喝了起來…邊境這幾個月,他所受的傷實在不少,即便如今大多痊愈,可舊根卻還是在的。
“怎麼了?”
陸則之看著他這幅模樣,一雙劍眉攏了幾分:“傷口還疼?”
陸意之聞言是搖了搖頭,他的手撐在胸口上,疼倒是不疼,隻是想著晚間那個小丫頭看見這幅模樣隻怕又該哭鼻子了。
他什麼都不怕,就是怕她掉眼淚。
…
等到陸意之回來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之時。
王昉坐在軟榻上,她這些日子睡得早,原本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躺在床上了…這會她手中握著針線做著手頭上未完的一件外衫,一邊是打著嗬欠等人回來。
琥珀看著她這幅模樣便輕聲勸道:“主子還是去歇下吧,或者奴與您說說話?夜裏做針線費眼睛。”
“沒事…”
王昉輕輕笑了下,這件外衣她就差收個尾了。
陸意之平素隻喜玄裳,她便也隻是在袖口之處拿著針線繡了幾朵金牡丹…她一麵低頭收著尾,一麵是與琥珀說道:“你若困了便先回去睡吧,讓人在後罩房裏備著熱水就好。”
琥珀自是不肯,哪有主子還未睡,做奴婢的倒去睡了的道理?
她也不再勸人,隻在一旁做著小兒的鞋襪。
外頭傳來幾聲“二爺”…
沒一會簾子便被人打了起來,卻是陸意之進來了。
琥珀見他進來便站起了身,她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與人打了一禮,而後便先退到外頭卻是喚人去備水了。
“回來了?”
“嗯…”陸意之點了點頭,他走過去坐在人邊上,一麵是環著她的腰身把頭枕在人的肩上,一麵是瞧著她手中握著的外衣,柔聲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王昉看著他輕輕笑了笑。
她也未說話隻是低著頭把手中的針線收了尾,而後才開口說道:“你站起來,我比比大小。”
陸意之倒是未曾想到這是王昉做給自己的…
他是知道王昉的女紅,大婚那會她紅著臉在他懷中偷偷說“陸意之,我隻給你做了襪子,其餘都是我的丫鬟做的…”那個時候他還笑了她,隻是臨來她做的那幾雙襪子卻被他寶貝的不行。
其實就算是襪子這樣的小件,她做得也不算好,外頭瞧著倒還算整齊,裏頭的線大多是縫出來了的…
穿著的時候並不舒服,可他心裏卻很高興。
倒是未曾想到這才過去多久,她的女紅竟然好了不少…他也未說話,依著人的意思站起了身。
王昉便一手提著外衣的一邊比照著人的肩膀,大小倒是正好,她笑著收了起來,口中是跟著一句:“等明兒個讓人洗一下,過幾日你休沐的時候便能穿了…”她這話說話難免臉又紅了一回:“你不許嫌棄。”
她可還記得那會陸意之嫌棄她的女紅呢。
陸意之聞言是轉過身,他笑著重新坐回到軟塌上,而後是攬人入了懷:“你做的,我何時真的嫌棄過了?”
這倒是沒有…
即便他每回口中說著嫌棄,可私下裏卻是寶貝的不行。
有一回她做的襪子委實太小了些,他也穿著去上朝了,回來的時候腳都腫了些…倒把她惹得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屋中沒有人,王昉也就任由他抱著,她把頭枕在人的肩上一麵是握著他的手輕輕把玩著…陸意之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又很修長,瞧著倒像是文人的手。隻是如今指腹上頭的傷痕卻多了不少,新傷舊傷,細細密密得瞧著就駭人。
陸意之看著她突然低落的麵容,心下便跟著一疼…
他剛想勸人,簾外便響起了琥珀的聲音:“二爺,水已經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