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昉聽著耳邊傳來陸意之嘶啞的聲音, 一顆心止不住便又柔了幾分。
她從被褥裏伸出手輕輕撫在他的臉上,一雙眉眼也跟著泛開了幾許柔和的笑意, 而後是開口問道:“我睡了多久?”許是因為昨日叫喊太久的緣故,這會王昉的聲音還有幾分嘶啞。
“一天一夜…”
陸意之坐直了身子,手卻仍緊緊抱著她的腰身,眼更是一刻都未曾離開王昉。
他是真的怕了, 怕她會跟昨日那樣,一眨眼的功夫便暈了過去…昨日王昉生產完之後便暈倒了,即便幾個穩婆都說她隻是因為太累才會暈過去, 待休息完便會醒來。可陸意之卻還是不信,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王昉,麵容慘白, 怎麼叫都叫不醒。
到後頭還是姚如英尋了牌子讓人趕去太醫院請了太醫過來診察,待太醫說了“無事”, 他這顆心才總算是落了下來。
可即便如此, 陸意之卻還是未曾離開…
她昏睡了一天一夜, 他就陪了她一天一夜。
好在,她終於是醒了…
陸意之垂眼看著她仍還有些慘白的麵容,心下便止不住又是一疼, 他重新把臉埋在人的脖頸處, 聲音低啞還帶著幾分輕微的顫抖:“我們隻要滿滿一個就夠了。”他再也不想讓她經曆昨天那樣的事了。
他以前從來不知道女子生產竟然會如此可怕…
往日他們說女子生產就是踏一次鬼門關他還不信, 昨日那樣的時候他是真的不想要孩子了, 他寧可他們兩人這輩子都沒有孩子, 隻要她能平平安安的就夠了。
他想到這, 握著人腰身的手便又收緊了幾分。
滿滿是兩人早些就定下來的小名,不拘是男是女皆可使用,意指事事皆滿,也願他一生順遂喜樂…
王昉聞言卻是輕輕笑了笑,她記得不久前陸意之還抱著她說“一個太過孤單,還是兩個比較好…最好呀三個、四個,讓他們環繞在咱們的膝下,熱熱鬧鬧的才好。”那會她聽到這話的時候還氣得狠狠捶了他好幾下,這個混蛋,還三個、四個,真把她當豬了不成?
她剛想開口笑他,隻是眼瞧著他微垂的眼中泛著幾分水意,原先麵上的笑容和心中的鬧趣也跟著一道消散,而後是化為一聲無聲的歎息。
昨日那副模樣,隻怕是真的嚇到他了…
王昉想起昨日陸意之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還有暈倒之前他不可置信的一聲“陶陶!”她手撐在他的眉眼上,心下是無邊的柔情意,連帶著聲音也越發柔和了幾分:“傻子——”
她如今不是好好的嗎?
她這話說完才又跟著一句:“我想見見滿滿。”昨兒個她生完便暈了,還沒瞧見自己的孩子是副什麼模樣。
“好。”
陸意之點了點頭,他重新坐直了身子又替人打理了下被褥,而後是朝外喊了一聲:“讓奶娘抱著小公子進來。”
屋外幾個丫鬟原先就已聽到裏頭的動靜,隻是未曾得到傳喚便也不敢進來,這會聽到陸意之發了話,自然忙跟著應了“是”。沒一會簾子被人打起,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便抱著一個裹著大紅織金繈褓的小兒走了進來。
婦人是早些姚如英替她備下的,她麵容圓潤,長得很是喜氣…
這會便抱著滿滿先朝兩人打了一禮,而後是笑著恭聲說道:“小公子先前還睡著,許是知曉二奶奶念他這不一進來便醒了過來。”
她這話說完,那小兒也跟著輕輕叫了一聲,倒像是在附和似得。
王昉聽到那一聲輕叫,隻覺得整顆心都跟著化了開來,這是一種她從未有過的感覺,又麻又酥的,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甜意,讓她的眉眼都止不住越發柔和了幾分。她早先已由陸意之扶著她半坐起身,這會便朝奶娘伸出手,強壓著心下的喜悅之情才不至於失了方寸:“我抱一抱他。”
婦人笑著輕輕“哎”了一聲…
她把手中的小兒小心翼翼得放到了王昉的手中,一麵是柔聲在一旁提點著,該如何抱會更舒服。
等她說得差不多,陸意之便讓她先下去了。
簾起簾落——
這一室之內隻剩下這一家三口。
王昉小心翼翼抱著滿滿,眼瞧著他白淨的麵龐,還有那一雙像極了陸意之的眼睛,心便越發柔了幾分…她半低著脖頸,一雙眉眼彎彎掛著,眼更是一眨不眨得看著滿滿,一麵是輕聲與陸意之說道:“你瞧,他多好看。”
陸意之聞言倒也看了一眼過去,其實自打滿滿出生後,他這還是頭一回細細看他。昨兒個王昉暈過去之後,他滿心滿眼裏都是她,哪有什麼心思去看他們的孩子?這會聽著王昉的話,他才垂了眼細細看了一回滿滿。
滿滿也似感知到什麼似得,抬了一雙眼朝他看來。
陸意之瞧著那雙黑亮的眼睛,隻覺得一顆心忍不住也化開了幾分…這是他和陶陶的孩子,是他們兩人的孩子啊。
隻不過——
陸意之看著看著便忍不住攏了幾分眉心,像嗎?他怎麼一點都不覺得?他和陶陶都是再出色不過的容顏,可眼前這個孩子瞧著皺巴巴得,除了一雙眼睛還算不錯,其餘地方他是半點也沒瞧出哪裏像了?
他心裏這麼想,嘴裏便也輕聲咕噥說道:“長得皺巴巴的,跟個小老頭似得,哪兒像了?”
王昉一聽他這話就恨不得再好生捶打他一頓,這個混蛋,哪有他這樣說話的?隻是她還未曾開口,滿滿仿佛已經察覺到自己這是被人嫌棄了,這會便開了嗓子哭出了聲。
他年紀小,哭得聲音卻尤為大,仿佛是要把心中的委屈一道嚎出來似得。
一時之間這滿室之內都是他的哭叫聲。
外頭的人沒有吩咐不敢進來…
王昉便抱著滿滿輕聲哄勸著,好在她早年也是抱過幾個孩子,哄過幾個孩子…這會哄勸起滿滿來倒也並不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