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一百零五十五章(1 / 3)

正堂之中。

許青山穿著一身常服坐在左下的位置, 他的手中握著一盞雨前龍井,茶蓋半揭, 茶香四溢,可盞中的茶水卻依舊滿著,可見是一口都未曾飲用。而他麵上的神色瞧著也與往日有些不同,一張薄唇緊緊抿著, 劍眉也擰得厲害,隱隱可以從其中窺露一副焦急模樣。

玉釧打了簾子…

王昉便邁步走了進去。

許青山見王昉進來卻是回過了神,他忙斂了心神擱下手中的茶盞, 跟著是站起身與她拱手一禮開了口:“四姑娘。”

他行的仍舊是王家的家禮, 喚得也依舊是舊時的稱呼。

王昉聞言隻是笑了笑未曾說話,她由玉釧扶著坐上了主位, 而後是接過茶盞慢慢飲用了一口才開口溫聲說了話:“你如今已是承德校尉,是朝廷官員, 不必再與我行此等大禮…”待這話說完, 她才掀了眼簾朝許青山看去。

先前進來的時候, 她便察覺到今兒個許青山的神色瞧著有些不太對勁。

即便許青山很快就遮掩了過去——

可王昉還是察覺到了他麵上那一閃而過的焦急。

往日在王家的時候王昉與許青山也是打過幾回交道的,知曉他是個穩當從容之人,鮮少能從他的臉上窺見其他的神色。

王家的丫鬟私下更是常說這位許青山是個“冷麵”的, 估摸著這世間人與事都未能讓他有幾分波瀾…

所以這位許青山今日究竟是為何事來尋她?王昉心中還真是有了幾分好奇…她也未等人說話, 伸手把手中的茶盞落在茶案上, 跟著是取過一方帕子拭著唇角, 而後才開口說了話:“許校尉今日是為了何事來尋我?”

許青山聞言剛想開口說話, 待瞧見王昉身邊的玉釧, 他便又止住了話頭。

他仍舊低垂著眉眼,聞言是先朝王昉拱手一禮,口中是跟著一句:“我有幾句話想與四姑娘單獨說。”

這委實是有些不合規矩…

即便兩人有舊時主仆情誼,可如今許青山到底是朝廷命官又是外男,哪能私下獨自見?玉釧擰了眉心剛想開口說話,王昉便伸手先攔住了她。

等玉釧重新退到她的身後,王昉才抬眼朝許青山看去,她心下略微轉了一轉便開口讓玉釧先退去簾外,許青山的為人她信得過,何況若不是真有什麼事隻怕他也不會這般不知規矩。

玉釧咬了咬唇,終歸也未說什麼…

她屈膝朝王昉打了一禮,跟著便往外退去。

簾起簾落,等玉釧退下,許青山才單膝跪地朝王昉行了一個大禮,而後是開口說道:“四姑娘,我想娶琥珀。”他這句話其實已磨了許多遍,可說出來的時候卻並未鬆一口氣,仿佛仍舊在那半空中高懸著似得。

許青山放在膝上的手緊緊攥著——

內宅丫鬟的姻緣大多都是在主子的一念之間,他知道四姑娘屬意徐亥,也知道徐亥此人委實是有大本事的。

因此,許青山是真的害怕王昉會不同意。

王昉聞言的的確確是怔楞了一回,待過了好一會她才回過神來…許青山向她來求娶琥珀?這是什麼情況?她垂著眉眼看著許青山,未曾錯漏過他臉上的凝重和緊張。卻是又過了好一瞬,她才開口說道:“你…向我求娶琥珀?”

她這句話還帶著幾分濃濃得不可置信。

這位許青山在王家的時候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即便琥珀與他也打過不少交道,可王昉卻是從未在他們兩人身上瞧見過別樣的氣氛。

因此許青山今兒個這樣巴巴趕過來與她說上這麼一番話,王昉著實是怔楞了一回。

“是——”

許青山仍舊單膝跪地,口中是言:“從王家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她了。我知道我的性子並不算好,太過無趣,也生怕自己給不了她幸福。我亦知曉四姑娘屬意徐亥,他比起我好的太多,不管是為人還是處事,琥珀若是跟了他自會一生無憂。”

“隻是…”

他麵上的焦急與緊張在說話之間已經緩緩退散開來,隻是放在膝上的手卻仍舊緊緊攥著:“隻是要讓我眼睜睜得看著她成為旁人的新婦,我實在做不到。”

他這話說完是又朝王昉拱手一禮,口中是跟著一句:“我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如今得天子恩賜任承德校尉。我知曉比起徐亥,我還有許多不足之處,可我會對她好。我素來性子冷靜,可每回瞧見她的時候,我卻總覺得這顆心更活了似得。”

“我想對她好,想一輩子對她好。”

正堂之中一片靜謐——

唯有許青山的聲音在這室內緩緩鋪展開來。

他也許是頭一回說這樣多的話,語氣從最初的生硬到最後也多了幾分從容穩定…就連素來無波無瀾的麵上也難得帶了幾分柔和的笑意。

王昉一瞬不瞬地看著許青山,她從未想過這個往日冷靜自持慣了的許青山,竟然會有一日跑到她的麵前說這些話…直到屋中沒了聲,她才緩緩開了口:“按理說琥珀的婚事由我做主,可她是我的奶姐,又與我一道長大,個中情誼自是不同。”

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才又跟著一句:“你且先回去,這樁婚事我還要問一問琥珀的意思。”

即便她心中的確被許青山先前的那一番話所感動——

隻是這不是她的婚事,她亦不是琥珀,不知道琥珀究竟是怎麼想的。

“是!”

許青山自然知曉不可能這麼快就有答案,婚姻大事是女子一生的幸福,自然是要好生斟酌一番。隻是…他想了想還是朝王昉拱手一禮,跟著是開口一句:“四姑娘,我可否見一見琥珀?”

有些話,他想親自與她說。

王昉聞言卻是一怔,這其實並不合規矩,不過…她想起先前許青山跪在她跟前說話的語氣和神態。這份真摯,讓她一時之間有些不願拒絕…她握著帕子的手收緊了幾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罷了,就允你這一回吧,我讓玉釧去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