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玉的身子一僵,終究還是沒有推開他。將頭埋在他懷裏的瞬間,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眉眼緊皺,流不出眼淚,整個人無聲地顫唞著。
這麼多年,什麼都在變,唯有她鼻間的竹葉清香,還是和以前一樣。
懷中人緊緊攥著他的衣袖,過了許久才漸漸鬆了力道。沈璉低下頭,見她像是睡著了,才將她攔腰抱起放回了床榻上。
沈璉背對著她坐在床榻旁,目光複雜,像是陷入了什麼可怕的回憶。
良久,他才伸手撫上了自己的眼尾。他看不見,可他知道,那裏還是一片嫣紅。他的嘴角勾起苦澀的笑,他真的有資格和阿玉在一起嗎?
他的眼尾,已經越來越紅了。
第二日,沈延玉穿著裏衣坐在梳妝台前,銅黃鏡上映出一張眼下青黑的臉。她隻是強迫自己閉了一夜的眼。
她坐在那兒等了許久,一直到風吹得她身上有些涼了。她才想起來,小滿已經不在了,沒有人會來給她梳妝了。
她的嘴角扯出了一絲笑,伸手拿過桌上的木梳,對著鏡子一下一下地梳著。
是啊,流螢宮隻有她一個人了啊。
午膳時,沈璉來了,隻是他的眼神有些複雜:“那個宮人找到了,你要去見她麼?”
沈延玉抬起茶杯的手一頓,也隻是停了一下而已,她便飲盡了茶水,從容地站了起來。
“走吧。”
該來的,總是會來。
沈璉帶她去了他以前的舊居,人就被他關在那裏。沈延玉沒有絲毫猶豫,便要推門進去。
沈璉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隻是告訴了她一些事情:“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人喂了毒,應當是想殺她滅口。”
沈延玉推門的手就那樣僵在半空,隻是冷冷地開口:“嗯,她活該。”
她的身形緊繃,徑直就走了進去,隻是險些被門檻絆倒。她扶住門口才穩住了身形,指甲緊緊摳在木板上,幾欲將它戳穿。
她隨意地掃了一眼,就看到了縮在牆角的小滿。
小滿似乎已經開始毒發了,不過一夜,圓圓的臉已經凹陷下去了,總是濕漉漉的眼睛也隻剩下一片灰敗。
聽到腳步聲,她勉強睜開了眼,看到沈延玉時,眼裏瞬間冒出了淚光。
她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眉頭因為羞愧和悲傷而擰成結,才剛剛喚了一聲“公主”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沈延玉昨夜不止一次設想過她再見到小滿時的場景。她或許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質問她為什麼要背叛,或許冷漠地提劍殺了她為太子妃的孩子償命。
可這一幕真的來臨的時候,她隻覺得出奇的冷靜,甚至從心頭到四肢百骸都覺得無力。
眼前的小滿長發淩亂,臉上全是淤泥和血,整個人像一條瀕死的魚,張嘴呼吸卻是滲出血。
沈延玉慢慢走到了她麵前,彎下腰,伸手將她臉上淩亂的碎發撩開。
“你一向最會梳妝,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了?”
看著沈延玉的臉,聽著她的聲音。小滿的眼裏的淚再也忍不住了,已經泣不成聲:“公主,你為什麼不罵奴婢?”
沈延玉抬眼看著她,臉上帶著蒼白的無奈:“罵你,有用麼?”
太子妃的孩子不會再回來,她和大哥之間的嫌隙不會消弭,她們倆也再回不到從前。
“小滿,我沒有你想的那樣無所不能。”很多事,不是她罵一頓,轉身就能解決好的。
”公主,一直都很厲害。”小滿一張嘴,眼裏的淚就落了下來,“在奴婢的心裏,公主永遠都是公主。”
小滿的毒已經入了骨髓,整個人就軟綿綿地癱在地上。她還仰頭望著沈延玉,臉上的梨渦才又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