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段(3 / 3)

對於這個前世的仇人,我慢慢地覺出一點淡泊,那些憎惡怨恨,要一直保持,實在累人得緊,消耗大量心力不說,恐怕也很容易,令人活得越來越狹隘,同時越來越局限複仇的怪圈裏。兩世為人,我總覺得,有些事或許無法看開,可終究能夠學會,慢慢地不再激起強烈反應。就如,我現在與夏兆柏對話,已經不再害怕他;我偶爾在醫院遠遠看見林俊清身著白袍的身影,也不再心神激蕩,避之唯恐不及。

我將之稱為一種進步。

同時稱為進步的,還包括我的身體,養了半個多月,終於開始康複。出院那日,簡師奶來接我笑逐顏開,仿佛年輕了許多。她那日穿著一身從未見過的絳紅上衣,臉色紅潤,眼神清亮,恍惚之間,還能瞥見從前二八女兒的嬌美姿態。我知道,她在新超市工作甚是開心,手下帶有幾個女人,比之以前在街市擺檔口,工作輕鬆不說,薪水也高了不少。僅就這個,我不能不對夏兆柏說聲謝謝,雖然我知道,這對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我出院的時候,陳成涵有事未能前來,夏兆柏遠在歐洲,卻早已安排了人驅車前來,帶我們回家。我對這幾日照顧我的醫生和傑西卡姑娘一一道謝,終於擺脫醫院,心情甚是雀躍。阿彪打開車門,畢恭畢敬請我和簡師奶上車,上一世旁人待我恭敬,我見得多了,現下不以為怪,倒是簡師奶十分不好意思,一直道謝。她如今對夏兆柏是感激萬分,夏兆柏似乎說過,我此次住院費用,若簡媽工作勤快,便作為年終福利獎給她,因而簡媽使出了十二分力氣,賣力工作,還時常教育我,做人要滴水恩湧泉報。我心裏歎息,卻無法辯駁。

簡媽先坐進了車,正招呼我快上來,我與傑西卡又笑著話別一回,正要進去,忽然聽得一人在旁叫我:“簡逸。”

我渾身一頓,慢慢回頭,不遠處一人白衣翩然,麵容俊俏,卻是林俊清。我心裏歎了口氣,不知這孩子此番前來,又意欲何為?難道,非要再當眾羞辱我一遍,才算甘心?

阿彪見狀,立即搶上一步,說:“林醫師,別讓我們難做。”

林俊清看著我,眼神複雜,輕咬嘴唇,便是瞥開當初一切恩怨,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長相不俗,至今仍能令我心動。他看了我一會,說:“我,想單獨跟你談幾句。”

簡媽在車內疑惑地說:“這個醫生你認識?人家叫你,是不是有事?”

“媽,”我說:“那,我過去跟他說兩句。”

“恩,要有禮貌知不知道?都是這個醫院的醫師,都要感謝人家。”簡媽囑咐道。

“好。”我點頭,遲疑著關上車門,阿彪看了我一眼,說:“阿逸,不喜歡不用過去。”

他是一片好心,我笑笑說:“沒事,我就說兩句。”

“那你們在那邊說。”阿彪指了指不遠處,說:“那裏我看得見,放心。”

我知道,他是怕林俊清動手或怎樣,我會吃虧,此人凶神惡煞的長相,卻心思細密,看在夏兆柏麵子上,對我也頗好。我衝他感激一笑,微微閉上眼,再睜開,盡量平靜地走到林俊清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