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

老婦人歎氣,她大概是身體有病,呼出的每口氣裏都夾雜著一種酸腐的惡臭,良久之後,她說道:“我年紀大了,已經記不清那場火是什麼時候燒起來的了,可我至今記得,大火燒起來的前一天,廠房的保安李老頭和我說,這塊地好像不安全,估計要出事。”

“……他是怎麼知道的?”蘇弈問道。

老婦人說道:“因為金會計。”

“金會計?”蘇弈心想這應該就是大金小金的母親了。

老婦人解釋道:“金會計有天半夜突然神色驚慌地去找李老頭,說是半夜在院牆外頭見到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李老頭和她一起去找,找了小半夜卻一個人影都沒見著。金會計是個大膽子的人,第二天晚上自己又偷偷跑出去找,可這一回,當她回來後,卻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煞白著一張臉,讓李老頭去找廠長。”

“她看到了什麼?”蘇弈猜想金會計看到的應該就是那幾個潛藏在工廠裏的外星人,極有可能還看到了他們的變身過程,因此才會被嚇到臉色煞白。

“她不肯說,我們便猜她可能是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她兒子不是還嚷嚷著半夜見鬼了嗎?可這事跟廠長說有什麼用?”老婦人的臉色暗沉下來,“那事過去沒兩天,李老頭忽然找到我,跟我說了這裏要出事的話,可是我沒把這當一回事,也沒去轉告其他人,哪想到第二天半夜,火就燒起來了……”

蘇弈問道:“那位李老頭呢?他現在在哪?”

“也死了,不知道為什麼,李老頭那一晚也被鎖在了宿舍裏,後來還是找法醫鑒定,才確認了他的屍體。”老婦人的聲音就像她的口臭一樣,混雜了無數道不清的情緒,最後沉澱出一種陰狠的滄桑,在黑暗潮濕的地道裏,叫人心悸。

蘇弈想起今晚的事,猶豫著問道:“那你呢?十多年前你逃過一劫,為什麼又回到這個工廠?你為什麼救我?那些追趕我的東西,你知道多少?”

老婦人的齒縫間發出一種桀桀怪笑聲,她說道:“十多年前我沒死,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我身上背負了幾十條人命,若不是因為我,她們本該不用死。”

“……你該不會是……”蘇弈的腦子裏冒出兩種可能性,其中一種是她最不想麵對的,那就是身後的老婦人與蘇難的敵人們,是同夥。

“是啊,當年那幾扇鐵門,是我親手關上的。”老婦人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工廠的女宿舍裏住滿了年輕漂亮的女人,她們總是不想著好好工作,成天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到夜裏就和隔壁的男人們眉來眼去,年輕小姑娘不懂事,白白被糟蹋的事情難道還少嗎?所以我就把她們全關起來,就像關在鳥籠裏的小鳥兒,那些男人隻能看著,卻一點都摸不著。”

蘇弈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抿緊嘴巴保持沉默。

老婦人的聲音像雲霄飛車驟然沉下去,“……到底是我害死了她們,冤有頭債有主,我即使僥幸活下來,這條命,也已經斷送在了那場大火裏。”

蘇弈舔舔幹燥的嘴唇,問道:“所以你回到這裏,像流浪漢一樣居住在這裏……”她遲疑了一下,說道:“……是為了贖罪嗎?”

“不是為了贖罪,”老婦人的聲音在空洞洞的地道裏回響,“是為了查出真相,查出當年那場火災的真相。”

蘇弈肅然起敬。

她們兩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後,不停地在地道裏爬行,老婦人說道:“十幾年前的大火,總在我心裏存了疑惑,金會計到底看到了什麼,李老頭又是為了什麼讓我小心提防,為什麼不過短短幾天,大火就將與這件事有關的人全部燒死在宿舍樓裏。”

老婦人忽然停下爬行,對蘇弈說道:“小姐,在今天之前,我並不認識你,但是既然我救了你,我希望你能把我這些年看到的事,帶出這個工廠。”

地道裏的氣氛嚴肅起來,蘇弈艱難地回過頭,說道:“我和你素昧平生,但是我們的目的,大概殊途同歸。”

老婦人的臉在白光中漸漸扭曲起來,“……我在這裏偷看了十多年,終於被我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藏在這個工廠裏的秘密。”

蘇弈吞了口口水,問道:“是什麼?”

老婦人神秘說道:“小姐,你見過那條河嗎?就在我們這片荒草地前麵,那裏有一條汙黑發臭的小河。”

蘇弈答道:“我見到了。”

老婦人點點頭,幾秒後,她伸手緊緊抓住蘇弈的小腿,竭力壓低聲地說道:“那原本是一條河,但是現在,那已經不是一條河了。”

蘇弈皺眉,“可是我確實看到它了,它還在那兒。”

“那不是河……”老婦人的眼瞪得猶如銅鈴,“那是一條大蛇!一條像河一樣大的大蛇!它白天藏在河床裏,隻在晚上稍微蠕動,它的嘴巴一張開,就像一個長著尖牙的小房間!那條蛇是一群幽靈養在那兒的!金會計當年看到的鬼,其實就是他們!這些人像鬼魅一樣穿梭在整個工廠裏,我坐在宿舍樓的唯一入口處,每天都在清點宿舍樓裏的流浪漢,可是我發現那裏頭的人總是在消失,他們一個個最終都不見了蹤影,我實在害怕,害怕他們都被當成了那條大蛇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