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也沒當回事,待得竇家女眷閑話暫歇,便道:“叫她給奶奶、嬸子敬茶吧。”太太奶奶的稱呼,隻在官宦人家。竇家雖富,卻隻是商戶。故下頭人稱呼起主家,便同晚輩一般。甚至還有管主子叫爹娘的,不一而足。乍一聽還當是一家子,知道內情的方分的清白。
不一時丫頭端了茶碗來,新人規規矩矩的跪下奉茶。眾人正在桂花樹下熱鬧,隨口吃了茶,就打發新人去偏房呆著了。竇宏朗懶的跟女眷一起喝甜酒,徑直去了外頭席上,同父親兄弟並幾個常走動的近支族人行酒令去了。
婚者,昏也。雖是小老婆,到底按著舊俗。故抬進來沒多久,天就黑了。桂花的甜香縈繞在庭院裏的角角落落,女眷們吃飽喝足,席上換了果子,接著閑話。二房的長子竇懷望帶著三房的弟妹們在院中耍,好一副和樂融融的景象。
二房仆婦們伺候完主子的飯食,總算騰出空兒來吃飯。不在跟前當差的,全擠在了廚房,吃的滿嘴流油。二房主母練竹是個好性兒,先前聽聞新人不曾吃飽,就吩咐丫頭道:“給偏房那位端一份飯去,沒得叫人餓著過夜。”
胡三娘笑道:“可不是,老倌1在前麵吃酒,今晚未必進來。”
練竹懶怠理她,隻拿眼神示意丫頭珊瑚快去。珊瑚跑到廚房,隨便撿了幾樣,廚下的仆婦調侃道:“偏房裏的也是你嬸子,你就敢隨便對付?”
珊瑚噯了一聲道:“她娘家又沒人,不是我們嬸子心眼好,她早叫賣到窯子裏去了。”
仆婦忙問:“這話怎麼說?”
珊瑚低聲道:“她還在熱孝裏頭呢。前腳死了親爹,親奶奶親大伯就要賣了她換銀子。前日恰我們嬸嬸路過,見她掙紮的厲害,想著叔叔正說要討個小,就順手買了。”說完,端著飯食就往偏房裏去了。餘下的仆婦砸吧著嘴,繼續七嘴八舌的說著新來小嬸子的八卦。
說一回話,夜漸漸深了,幾個孩子都開始打瞌睡。肖金桃打了個哈欠,對三個兒媳道:“今天就這樣吧,過幾日中秋,我們再辦宴。”
兒媳們紛紛站起,要送肖金桃回房。就在此時,突一聲響,眾人還未回神,立刻就聽得連連幾聲慘叫,女眷們的臉色登時驚的煞白。
吃了酒的腦子不大靈光,好一會兒,肖金桃才反應過來,厲聲斷喝:“關院門!”
仆婦門猛的驚醒,七手八腳的關上二房的院門。肖金桃又道:“搬桌子堵上!”
妯娌三個嚇的腿直打哆嗦,賀蘭槐帶著哭腔問:“媽媽,是進了強盜麼?”
自來大戶皆修得高牆深院、請了家丁打行,哪是那般容易進人的?隻怕是有了內鬼!肖金桃有些頭暈,隔著圍牆,能看得到外頭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亮,聽得到前方忽近忽遠的喊打喊殺。想起與族中的齟齬,方才吃的酒,皆化作了冷汗,一顆顆的從額間鬢角落下。
張明蕙強行鎮定心神,顫聲道:“我們要不要退進屋內?”
肖金桃點頭,帶著兒媳一步步後退。院子裏的人哪個不怕死?皆跟著肖金桃往正屋內跑。待到人都進了屋,趕緊關上房門,搬了桌椅板凳,將那門窗堵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