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隻是朝翔舞舉起了來世之鏡,光潔鏡麵上的血色光芒越來越濃,中心的位置出現了一個不斷旋轉著的黑色空洞,從其中溢出的氣流紛亂繁雜,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最初隻有零零散散哭嚎聲從那空洞深處遠遠傳來,才過了一會兒就彙成了洶湧的洪流,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
翔舞抓住我朝鏡子麵前送去,我努力扭頭去看他的表情,那張曾經完美的臉龐看不出一絲一毫感情駐留的痕跡。他一直注視著那個黑色的空洞,深邃的琥珀色眸子裏再也容不下我的存在。
“我自己來。”緩緩開口,“翔舞,解開穴道,至少給我留一點尊嚴。”
翔舞的表情沒有變化,隻是步伐緩了一緩,跟著站定,解穴。我受了重傷的身體幾乎無法支撐自身的重量,膝頭一軟跪倒下去。翔舞站在一邊冷冷的看著,沒有要來扶我的意思。
“師兄!哥……你放開我!放開我!”悠遊見狀想要撲過來,卻被仙緣攔住了。
膝蓋紮在雪地裏,很快被凍得發麻,雪下麵掩蓋的尖利碎石硌出的疼痛似乎也在慢慢變得麻木。就像我的心,徹骨之後那些不能承受的痛最終也是會麻木的。我硬撐著從雪地裏掙紮起來,一步步挪到了仙緣麵前。
仙緣從腰間拔出了一柄小匕首扔到我腳下,冷冷說道:“割開手腕,伸到鏡子裏麵。”
我努力彎下腰去撿那匕首,隻覺得身體陣陣脫力,那小小的匕首仿佛有千斤重,壓得我喘不過氣。狠狠咬牙直起了腰,回頭向翔舞微笑:“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對麼?”
翔舞終於把視線落在了我身上,琥珀色的眼眸裏依舊像是潛藏著一個塵世之外的世界,是穿越一切欲望的純潔,是無關於一切愛恨的通透。他依舊那麼美,那麼犀利……也那麼無情。即使他看著我,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情。
舉起了匕首朝腕上劃了一道,鮮血頓時噴湧而出,鏡子裏的黑洞猛然縮緊,仿佛因為興奮而震顫,哭號嘶吼聲瞬間失控……真想不到,齊眉的血竟然有這麼驚人的效果。我吸了一口氣,粲然而笑:“你想要的,我給你……我要的,我自己去拿……”說罷我立刻轉身朝鏡子的方向迅速撲了過去。
聽到耳畔失去了冷靜的驚呼聲,我忽然有種複仇的筷感。我得不到我所要的東西,他們所渴求的,最終也將是一場鏡花水月的美夢。
我放鬆了身體,整個人像在朝深水裏沉下去,一層篩網似的物質從我全身的細胞裏濾過,人的形體被瞬間瓦解再重新組合,那種發自靈魂的痛楚超越了禸體的界限,但那痛苦轉瞬便被更加具體的痛覺所替代。無邊無際的黑暗裏包裹了我,我看不清裏麵躲藏的東西,卻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吞噬。我以為那些嗜血的幽魂怨靈會和鯊魚一般瘋狂的撕扯血肉,沒想到他們隻是如此微小,一點一滴卻持續不斷的蠶食著。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腳四肢慢慢的消失,每一滴血每一分痛都那麼真切,竟然覺得它們有些獨特的優雅和溫柔。
我閉上眼睛,慢慢享受著死亡的過程。歸於黑暗這種死法比我所預計的好多了,至少……心已經不痛了。
……
漆黑的河流從眼前徑流而過,腳下的草地鋪滿了繁複熾烈的血色花朵,沉重馥鬱的香氣濃豔的沉澱在空氣裏,似乎連氣息都變得靡麗繁華。明明看不到陽光,但所有的景物都被籠罩了一層暗金色虛迷的霧氣,似乎很朦朧,但被霧氣包裹的事物卻更加鮮明奪目。彼岸漂浮著一團說不出形狀的灰色霧氣,什麼也看不清。靜靜坐在草叢裏,我感覺不到風,感覺不到時間流逝,好像這裏的一切都被凝固起來,事物的生命都在一瞬間被完全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