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公子眼睛微垂,緩步向屏風後邁去,一邊道:“名花送美人,牡丹既可觀賞又可入藥,觀賞時貴氣華豔,入藥時又別是驚人。這花,若不送給曲門當年芳華絕代,有藥仙美稱的一品朱衣,又該送給誰?”站定,目光落在裏間的床上。宣公子眉間不由微微一蹙。
隻見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已有四十來歲的年紀,相貌卻仍是十分的好,可見年輕時是怎樣一個美人胚子。隻是此時臉色泛黃,瘦弱不堪,竟似到了彌留之際的樣子。
女人看著宣公子的神色,自嘲道:“芳華絕代?藥仙?可不敢當了……”宣公子微微一笑,道:“原來還有藥仙前輩治不了的病,何不讓在下看看。”“好。”一品朱衣答道。
她答得如此爽快,倒叫宣公子略感意外。不過也是很快反應過來,走上前去伸手搭住了她擱在被外的手腕,隻覺得指尖處一片冰涼。片刻,道:“前輩,你筋絡疲弱不齊,似是肝膽不足之症。”一品朱衣眼睛閉上,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宣公子又道:“即便我不殺你,也活不過半年。”一品朱衣睜開眼,默默看向宣公子。隻聽宣公子道:“晚輩雁回宮江南無所。”一品朱衣幽幽歎道:“江南無所是梅,沒想到你也是曲門的人,我聽人家說你殺了金玉蟾,那手功夫,怕是許多武門的人也勝不了你吧。”
宣公子悠然一笑。一品朱衣又問:“你叫什麼名字?”宣公子說:“晚輩姓宣,單字玉。”一品朱衣道:“好名字……可惜,可惜了。”
宣玉毫不介懷,隻道:“晚輩倒為前輩可惜,前輩身為五使之首,又有藥仙之稱,怎會做出這等叛宮作亂之事來?經你這一事,可想曲門又有多少年在雁回宮裏抬不起頭來了?”一品朱衣隻看著宣玉,不說話。
宣玉嘴角淺挑,緩緩說道:“前輩自然還能彌補,不知前輩是否珍惜這機會……晚輩請教,銀針白毫的血藥裏混了驅使鳥獸的藥散,他一死,那鸚鵡自會飛到該去的地方。前輩說,是或不是?”一品朱衣道:“是又怎樣?”宣玉道:“真沒想到,這最該去的地方,竟然是煙花柳巷。中隱隱於市,這裏消息靈通,又掩人耳目,前輩這著棋果然高明。”頓了頓,道:“隻是那鸚鵡的尾羽上,有我下的凝魂追影,想必身為藥仙的你,不會沒有發現吧?”一品朱衣道:“自然知道。”
宣玉道:“好,那我要什麼東西,前輩你又知道不知道呢?”
一品朱衣眼睛再次合上,“原來你說的彌補,就是由身為曲門的你把人帶回去……你還以為這是給曲門增光呢?殊不知,我若應了你,才曲門之恥,雁回宮之災……”話音落,突然一股真氣從宣玉指尖湧入自己的血脈。就見一品朱衣麵部一陣痙攣,不由“啊”地喚了一聲,痛苦之色頓起。
隻聽宣玉說道:“我雖敬你是前輩,但你叛宮劫人之罪已成事實。現在你若說出少主在何處,可給你個痛快,不讓你受這零碎之苦。”一品朱衣隻是緊閉了眼,不答話,宣玉淡淡道:“叛宮之人,果然是大膽。”真氣一凝,一品朱衣口中又是一聲痛呼,竟是十分痛苦。可宣玉要聽的話,卻始終沒有從她嘴裏說出來。
此時,一品朱衣全身經脈如同萬蟻在噬。這等酷刑用在她敗弱之身上,實是不堪忍受。忍不住一開口,聲音打顫:“我將死之人,又何懼這些……真正大膽的,是你才對!你明知我擅藥,自來藥毒不分家,你也敢隨便碰我?”
宣玉麵無表情:“為何不敢?你屋中的脂粉氣裏藏著涎噬香,牡丹花土下埋過散絲纏骨,窗邊銀針白毫的那隻鸚鵡早已死去多時,你道我看不出來?……這麼毒的一間房我都進了,碰你不碰你,又有什麼差別?”
一品朱衣嘴角突然滲出一絲鮮血,慘笑道:“好,原來你會解。也是個…學用藥的……”
宣玉揚眉道:“晚輩不學這個,隻是粗略皮毛。幸得晚輩師父自小調理得百毒不侵,不懼這些而已。左副宮主派得晚輩來,自有道理。”
一品朱衣緊閉的眼突然張開,死死盯著宣玉的臉,擠出聲音,顫問:“你師父…是誰?”宣玉見她這樣猙獰的神色,不由眉頭一皺,答道:“我師父是曲門之首,‘鐵畫銀鉤’曲道雲。”
隻聽“噗”地一聲,一品朱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突然起身,抬起手就往宣玉衣襟處抓去,一邊道:“是曲道雲……你、你……”宣玉看著她眥目赤孔得抓過來,猶如瘋癲,心中一陣怵厭,道:“做什麼,不要裝瘋弄癲的。我再問你一次,少主在哪你說是不說!”身子往後退了一點,想避開這瘋女人。
一品朱衣嘴裏發出“荷荷”的聲音,眼見著血一股一股從口中流出,勉強隻聽得口中發出幾個字:“是你……你是…紅含,不是我……”“你說什麼?”宣玉皺了眉,眼見著她一張血臉猛地湊了過來,手下不禁一用勁,將她往旁邊一推。隻聽“碰”一聲,一品朱衣翻下了床去,拽在宣玉身上的手往下一帶,把宣玉的衣襟扯開了。宣玉懷中的東西一聲脆響掉了出來。
“啊!”卻聽一品朱衣一聲高叫,眼睛直盯著這邊。身子掙了兩下,軟軟的癱在那兒不動了。
宣玉橫眉喚了幾聲,也不見有應,原來竟是適才危機時手中不由地加了力,一品朱衣本就殘弱,經不住這內力一催,就這樣被生生磨死了。“啐!”手一甩,一陣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