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竟像是含在了空中。劍光閃閃照著白雪,煞是好看。
宣玉看著,突然想起了在鶴羽山莊所見那個白兒畫過的一幅圖,還有上麵那句“但為豈之留青鬆,願停四季雪意濃。”心中不由想道:“不知那個白兒為他師兄作畫時,是什麼樣的心境?”恍了恍神間,陳介已經收了劍,回過頭向他看來。
宣玉歎了口氣,道:“原來這套劍使出來,可以是這樣的效果。是我眼拙了……”陳介走回洞裏,滿頭是汗。宣玉道:“隻怪這套劍與聞梅伏雪截然相反,一個緩而綿長,一個快而疾銳。我一時領悟不了,也不奇怪。” 陳介笑了一下,道:“你的雙步清陽慢慢練,不著急。等你傷好了,不妨試試看這套劍。”
宣玉搖了搖頭,道:“劍隨人性,這劍法一看就知道不適合我……不過,倒真是給你揀著了便宜。”說著斜眼看向陳介,隻見陳介正熱了呼哧地拿著塊布擦著臉上的汗,周圍的冷氣遇上他都成了一小團白煙。宣玉“嗤”地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對陳介道:“別擦了,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陳介看了他一眼。自和宣玉相識以來,他的笑裏不是含諷便是帶嘲,此時這一下絲毫不存芥蒂,陳介頓時隻覺得他笑得十分好看。撓了下頭,別開眼睛問道:“啥…啥地方?”
宣玉含笑揚起了眉梢,道:“三十六泉穀。”
霧氣氤氳,滿山遍野的冬雪,唯獨這裏在一片霧氣中有了春意。陳介鬆開手,宣玉落腳站在地上,回頭問道:“這裏怎樣?”陳介走前幾步,左顧右盼,讚然點頭,道:“好,好。”
三十六泉穀,隱在一片雪嶺中的溫泉穀,這樣一個地方不大卻也不小,放眼過去幾泊煙霧繚繞的泉水紛紛散落在洞岩石巒間,被山石植被遮掩著。陳介環看四周,問道:“為何叫做三十六泉穀?”宣玉在身後道:“因為我數過。”說罷傳來一陣窸窣聲,陳介回過頭,突然“喝!”地叫了一聲,退後一步。
宣玉手正搭在裏衣的結上,動作不靈活,便帶點專注地解著那個結,肩頭的衣服往下垮了一大半。聽陳介叫了一聲,便抬頭看去。隻見陳介已然重拾一臉鎮定,道:“不妥,萬一有人來了。”宣玉道:“此處隻有我知道。”想了想道:“不…還有一個,不過他不會來的。”說罷結終於解下了。這個山穀雖然被泉煙熏得暖和,到底還是高山冬寒的氣候。宣玉這麼糾結了半天,不由側頭“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就聽幾聲腳步,陳介走了過來,道:“我幫你吧。”
陳介目不斜視打點伺候,直護送了宣玉下到水中去,暗暗鬆下一口氣。連忙回頭,將宣玉的衣服收到一邊,邊道:“記著別把手放水裏,傷口沾了水就麻煩了。”宣玉應了一聲,陳介背著身子忙活了半天,沒聽見身後有水聲,便轉了轉頭,側眼看去。隻見宣玉雙手搭在岸邊的石上,手上有傷自然也洗不了。隻是也不說話,側頭不知在看著哪塊石頭。
陳介頓了頓,走過去在他麵前蹲下。遲疑了一下,伸手過去將他束發解開了。泉霧氤氳纏繞。宣玉頭發落在頸邊,抬起頭來,陳介和他對視了片刻。水霧無邊顯得眼神略沉,也似湖泊一般摸不著底。宣玉眼眸閃動了一下,垂了眼睛,低聲問道:“下來不?”陳介道:“好……”
宣玉隻聽一陣衣物窣響後,水聲漸漸,陳介站在了他背後,沉了聲音,“我幫你?”宣玉點了點頭,陳介的手自後環摟了上來,宣玉向後靠去。泉水溫熱,身後的人的身子更熱,帶著深深的呼吸,和泉霧交織在了一起。又好似很安靜。
陳介捧了些水,落在宣玉身上,水便順著他肩頭滑落下去。緩緩,宣玉開口道:“我脾氣很不好,性子也不怎麼好,我自己也知道……所以從以前起,就沒什麼人喜歡我。”頓了頓,道:“也沒什麼人對我好。”
陳介靜靜聽著。宣玉道:“對我好的人,其實我心裏也很在乎。比如我師父,還有副宮主。這兩個人,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說著,轉身看了陳介,喚了一聲:“陳介……”陳介目光定定地看了過去。
宣玉道:“你是第三個。”
雖然不知道是何時開始,何故如此。可總之一旦在乎了,就放不下了。
陳介的動作停了下來,隻是牢牢握住宣玉的肩,眼中的光似乎更加亮了。宣玉卻不知該看哪兒,說道:“情深大師,和我說過了……”雙步清揚的事情。宣玉說完,心裏忍不住跳得厲害。“上次鶴羽山莊外那次,其實不怪你。我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現在…我是說,如果…你現在要是還願意的話……”宣玉越說聲音越低,心裏亂成一片。自己這是在說什麼呢?
一時間,這幽靜的穀裏,似隻剩兩人的呼吸聲了。陳介卻還是那樣,一動不動的杵著。比這溫泉裏的石頭還要呆上幾分。宣玉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根,太丟臉了。他咬了咬牙,甩開肩膀就往後退,道:“你不願就算了!我又不是……”話音未落,陳介已經低下頭,吻在了宣玉的唇上。
真是,可惡得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再驕傲也驕傲不成了。宣玉閉了閉眼睛,讓陳介親了進去。
宣玉心中有絲迷茫,陳介心裏又何嚐不是迷茫。不過很多感情感覺之流的玩意,哪個不是來得迷茫?陳介輕輕離開宣玉沾濕了的唇,低聲道:“我這次過來,確實是來取解藥的。”宣玉問道:“什麼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