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陳介喜從心起,上前一把抱起了宣玉。正巧讓背著柴禾進來的小石頭看著了,小石頭合了雙手垂目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陳介連忙鬆了手,鎮定問小石頭:“你師父呢?”小石頭道:“師父往北山那頭去了。師父說今晚是滿月夜,他順道去祭拜祭拜故人。”陳介知道他說的故人是豈之和瑄兒,“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了。轉頭隻見宣玉臉上略帶悵然,過了一會對陳介道:“我們練練劍吧。不知再過一個月時間,能恢複上幾成。”

陳介問道:“為何想一個月的時間?”宣玉道:“待下個滿月過了,我們就下山走吧。”

四季將冬停留在雁回望上,日升日落卻不曾停。

陳介才知宣玉練起功夫來是多認真刻苦。傷勢未好便開始借著內力恢複手勁,勸也不聽,疼也不歇。待宣玉身子再好上些了,就見他曙光微露便起身練劍,待得另外三人起身生火時,宣玉已經一套劍勉強過了兩邊。收了劍,站在崖前靜靜望著雁回望的一片山巒,好像要將這從小看到大的景致刻進心裏一般。

情深拍著自己的光頭,看著宣玉道:“奇怪奇怪,宣娃娃,你的師父是誰?”宣玉將鐵畫銀鉤曲道雲告訴了情深。情深便撓著頭走了,一邊想:“這曲道雲我倒是見過,卻不知是誰傳給了他聞梅伏雪的劍法,學得倒是像模像樣。教得這個娃娃也很好,也是像模像樣的。”情深到底是沒有見過宣玉受傷之前使得聞梅伏雪,又何止是像模像樣而已?

本覺得一個月的日子是漫長,可是真當時光飛度起來,也是說過就過了。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宣玉這次傷得重,一個月後雖然外傷好了大半。內力和劍上功夫卻仍隻有個三四成,眼見又要是一輪滿月,宣玉的眉間似籠罩了一小片陰雲。陳介便道:“這劍法,慢慢恢複總是能成的,你著什麼急呢?”頓了頓,道:“其實,你要是不想下山,我們在這裏呆著也是一樣的。”

宣玉道:“沒有不想……”看了陳介一眼,道:“明天晚上你幫我回雁回宮看看。如果我以前的東西還在,你就幫我拿些衣物盤纏過來,我們後天就走吧。”陳介問道:“你不回去?”宣玉沉默一下,道:“我帶罪之身,不好回去。就在這裏等你好了。”

於是這一日,陳介陪了宣玉在覆雪的山頭走了走,一直走上到山頂。仰是流雲,俯是清風。宣玉拾起地上的樹枝,遞給陳介,揚眉道:“讓我用聞梅伏雪試試你的聽鬆臨風?”陳介接過樹枝,招式一起,兩人劍招纏做了一起。但見翻騰起躍間,踏起片片雪花。一個劍法神閑氣定,如鬆幹沉穩,如鬆針綿長。一個劍招淩厲,如梅枝疏橫,如梅尖清冽。

殊不知,像極了鶴羽山莊那兩幅畫卷上的身影。隻不過是曾經使劍的那兩個人,已經變做了陳介和宣玉。

陳介劍法雖不若宣玉熟練,但宣玉傷勢初愈,行動不若以前捷便。兩人到底也無心練劍,過不到一會,笑鬧之聲傳來,哪裏還能見兩人比劍的身影,早已雙雙撲滾落雪地裏。

滄雲在山巒間乘風千裏。

其實天大地大,天地間能得一人相伴,便已足矣……

這夜明月高懸,照得四野銀輝一片。陳介打點完畢,回頭對宣玉道:“那你在這等我回來。”宣玉點頭道:“記得我給你說的地方。雁回宮弟子的屋子都一個樣,有些不好找,你可要看好了。”陳介應了一聲,便踏著夜色出發了。

宣玉看了他遠去的身影一會,回頭看了小石頭他們一眼,便展開輕功,匆匆地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陳介上了雁回宮去,果然見兜簷轉廊,座座落落,雁回宮弟子何其多。找一間屋子拿東西竟比找地牢救人麻煩得多。陳介按著宣玉說的地方找了過去,果然如他說的是一片矮屋。正待繼續上前,就見那邊來了兩個人。陳介側身一轉,躲到了暗處。隻聽其中一人說:“鐵畫銀鉤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看曲門那邊這次要跟著完了。”另一人道:“這下咱們門主可要高興了。”陳介愣了愣,他明明記得宣玉曲門的人,怎麼自己找到武門這邊來了?

正待轉身,就聽先前那人道:“你說鐵畫銀鉤為啥要謀害殺少主呢?現在落得個這樣的下場,連帶著他們曲門都抬不起頭來。”陳介心中一驚,他知曲道雲是宣玉的師父,卻不知雁回宮上發生了什麼事。

就聽另一人道:“誰知道,沒準也是替副宮主辦事。他弟子江南無所,不就是副宮主那邊的人嗎?”先前那人笑了一下,道:“不管是不是,這些人在石牢裏關那麼久,幾遍刑法吃下來,總得有那麼幾個說法出來的……就算鐵畫銀鉤沒事,幫他做事那幾個弟子也要撐不住啊。”說著兩人慢慢地走開了。

陳介在暗處略略一思,當即回身沿著來路返去。心想宣玉的東西先不急著拿了,還得把這消息速速告訴他才是。

他卻沒想到,回了山洞那兒,卻不見了宣玉的身影。

陳介心中奇怪,隻得問留在山洞裏的小石頭。小石頭撓了撓頭,指著一個方向道:“好像是往那邊去了。”陳介順著看過去,那正三十六泉穀的方向。

月色照著雪,籠著霧,在三十六泉穀中升起淡淡白煙。宣玉默默站在了水邊。腳下見了草色,遠處崖上的枝木還堆著殘雪,這樣一個地方,混淆了四季。不過,他麵前的那一片林,隻有隆冬極寒的時候,才會綻開一野凜冽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