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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歸瀾對他越好,他便越是在意對方的眼光。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被安歸瀾當成怪物,可是昨晚和今天的一切早已經讓對方看清楚了他的本來麵目。
靈洲的人族尤其看重人、妖、魔的區分,堅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雲溯望在知道自己既非純粹的人族,又非純粹的妖族之後,其實十分自卑。
尤其是在年紀輕輕又修為極高的安歸瀾麵前,他覺得自己卑微得如同地上的塵土。
他雖然將自己埋在被褥之中,但是卻很小心地聽著被褥外的動靜。
很長時間過去了,安歸瀾都沒有再說話。若不是沒聽到腳步聲和關門聲,雲溯望差點相信他已經離開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雲溯望的不安,被褥外不一會兒再次傳來了安歸瀾說話的聲音:“我覺得,其實變成貓也沒什麼不好的。
至少做貓的時候不必像做人的時候那般累,說不定連你的仇家來了都認不出你。
你困了便睡,醒了便曬太陽,不必擔憂其他的,一切都有我在。
更何況,我知道你原本是人,並不會像對妖獸、靈寵那般待你,必定會尊重你的意願。
人人都有過落魄的時候,我少時也曾因沒有靈力、形貌怪異被人嘲笑,所以斷不會因為你的形貌發生改變就將你當成異類。”
在聽完安歸瀾這番話之後,雲溯望忍不住從被子裏鑽了出來。
此刻,他心中五味雜陳,連對安歸瀾的感情跟著複雜起來。
對這位修為深不可測,卻自稱和他年紀相仿的安公子,他一開始便是感激、敬佩居多。對方一直不肯摘下風帽,他心中雖然有幾分好奇,但也不強求。
他以前在夜諭門的時候,與師叔和師弟們朝夕相對也算是知人知麵,卻不曾知曉人心的險惡。
反倒是始終沒有在他麵前露出過真容的安歸瀾,在關鍵的時刻為了勸他重新振作起來,主動揭了自己的傷疤。
雲溯望其實猜得出來,安歸瀾養成一直戴著風帽的習慣多多少少和少時被人嘲笑有關。他有些心疼對方,但是說出的話全都變成了“喵喵”的貓叫。
交流有障礙,他就隻能閉上嘴。既然安歸瀾喜歡貓,那讓他多擼兩把或許也能起到安慰的作用吧?
雲溯望這樣想著,輕輕一躍主動跳進了安歸瀾的懷裏。
……
山林下過雪後,空氣格外清晰。在莫名其妙地贏得了大貓貓雲溯望的歡心之後,安歸瀾從木屋裏搬出一個小凳子,坐在屋前賞雪。
山中雪景素淨淡雅,午後陽光溫暖和煦,安歸瀾伸著兩條長腿,坐在小凳上抱著貓曬太陽,真是要多愜意有多愜意。
變成貓以後很容易犯困,雲溯望本想窩在安歸瀾懷裏好好睡上一覺,卻不料被對方輕輕摸了幾下,後背就像過了電一般不停顫唞。
覺是睡不成了,但他也沒惱。安歸瀾是擼貓新手,雲溯望也是第一次當貓給人擼,兩個人湊合到一起,互相也算是包容理解。
在變成貓的日子裏,除了吃飯睡覺曬太陽以外,雲溯望也並非一無所獲。他發現和變成貓的自己相處的時候,安歸瀾反倒更加放得開。
習慣了一人一貓的相處模式之後,雲溯望知道了許多對方生活中的細節:比如安歸瀾除了烤紅薯之外其實一道菜都不會做,在嚐試烤妖獸肉的時候甚至險些炸了廚房。
比如安歸瀾似乎更偏愛胖一些的貓,每次覺得他身上沒肉、骨頭硌人的時候都會默默加餐,多給他烤幾個紅薯……
過了大約十日,雲溯望隻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吃烤紅薯了,他無數次在心裏想著,要是有朝一日能再變回人形,一定要把做飯的差事從安歸瀾手裏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