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鴻禮將七條方略講完,又道:“我們在年前對每個釘子戶都劃分了責任,現在就從我開始,逐一彙報各自負責釘子戶的情況。”

王橋負責兩戶釘子戶,提起這兩戶就一陣牙痛。現實社會的複雜性、喜劇性和悲劇性往往是坐而論道者無法想像的。王橋所負責的有一位釘了戶叫朱興東,他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小包工頭,滿臉皺紋和風塵,滿手老繭,一副勞苦大眾的形象。

王橋曾經到其家中和他有過一段對話。

王橋喜歡開門見山談事,幾句之後,道:“老朱,今年你的問題解決沒有?”

朱興東道:“沒有,我給華柳鄉蓋房子,到現在已經七年了,工程款一直未結給我。我沒有飯吃,沒得辦法,隻能找上級領導。”

王橋道:“上一次我們聊了以後,我就托人到華柳鄉去問了,他們說工程款全額都結了,還把票據複印了。這是影本,你看一看。”

朱興東瞄了一眼影本,道:“那個工程是我包的,我沒有領到錢,就不算數。”

王橋道:“是你的親弟弟把錢領了,你們兩人在一起做工程,你來領和你弟弟來領,有什麼區別。現在你應該找你弟弟還錢。”

朱興東道:“我弟弟拿了錢就找不到人了。工程是我承包的,華柳鄉沒有拿錢給我,這是事實吧。”

王橋道:“據華柳鄉的人說,做工程的時候,你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都是你弟弟在跟政府聯繫,凡是涉及工程方麵的多數簽字都是你弟弟簽的。”

朱興東翻了一個白眼,道:“王鎮長,聽說你是大學生,怎麼不講道理。我說得很清楚,我才是工程承包人,為什麼把錢給其他人,華柳鄉得給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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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橋略有苦笑,又道:“從事實上來說,你弟弟是工程的現場負責人,合同上也是這樣寫的,有他的名字,華柳鄉把錢付給你弟弟,也不錯。你如果認為不妥,可以走法律途徑,用不著到都城反復上訪。”

朱興東用無奈地眼光看著王橋,道:“王鎮,你還沒有弄明白。我再說一遍,我是真正的工程承包人,我做了工程,沒有拿到錢,華柳鄉得給一個說法。華柳鄉不給一個說法,我就找靜州市,靜州市給不了一個說法,我就找山南省,山南省不給說法,我就找都城。解放幾十年了,總得有一個說理的地方。”

王橋道:“你可以打官司啊?”

朱興東又給了王橋一個白眼,道:“我是農民,農民和政府打官司,什麼時候打贏過,戲裡就唱過,官官相護心眼黑。反正你們當官的怕上訪,我就不停上訪,直到你們把我的錢還給我。”他眼神堅毅地看著前方,道:“隻有沒有拿到我的合法收入,我就要永遠上訪,跑都城,跑聯合國都不怕。”

朱興東一幅生命不停上訪不止的偏執態度,讓試圖講道理和講事實的王橋憋得差點吐血。

華柳鄉是靜州下屬另一個縣的鄉鎮。此事發生在華柳鄉,作為城關鎮代理鎮長的他根本無權管理這事,托了在那邊工作的朋友去過問一下,華柳鄉一下就拿出付款的全套資料。朱興東屢次上訪後,華柳鄉特意報了案,隻是無法找到朱興東,此事就掛了起來。現在朱興東上訪要工程款,華柳鄉在財力十分緊張情況下,應該付的已經付清了,不可能再付。

事情到這裡時,本與王橋沒有半點關係。與王橋發生關係的原因是朱興東是昌東縣城關鎮人,家住在城關鎮。每次到都城上訪,一問籍貫,朱興東就言不改姓坐不改名地報“昌東城關鎮”,與身份證也相符。然後,上級相關部門就把這人記錄為昌東縣,不論是一票否決還是扣分,都算在了昌東縣委頭上。

這是天降禍事,躲都無法躲。

不幸中的萬幸是王橋負責的另一個老釘子戶正在生病,臥床不起,暫時沒有上訪的可能性。

所有班子成員都彙報了一遍老釘子戶的情況,宋鴻禮臉上黑線密佈,難得地顯現出憂心。不是麵容嚴肅,而是心有憂慮。這幾年信訪工作力度越加越大,鎮裡能解決的都解決了,剩下的全是積年硬骨頭,如宋鴻禮這種老江湖都覺得頭痛。

當最後一位班子成員彙報結束後,宋鴻禮難得地發了一句牢騷,道:“馬的,都是些什麼爛事。”

黎陵秋道:“宋書記,我有一個想法。開兩會的時候,我們把所有釘子戶集中起來搞幾天旅行,逛逛風景區,朝風景優美的邊遠山區拉,弄點好吃的,兩會結束以後才回來,這樣就免得他們跑。”

宋鴻禮望著王橋道:“王鎮,你的意思?”

王橋知道其他地區這樣幹過,道:“雖然這是一個會哭孩子有糖吃的錯誤法子,但是要確保萬無一失,這還是一個好點子,我同意。讓趙梅提前準備一筆錢,隨時可以出發。”

宋鴻禮又問其他人:“你們有沒有意見?”

班子成員們自然樂得輕鬆,都支援。

宋鴻禮道:“那就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