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的所有神經所有感觸都放在了那個人身上，離開那個人，他隻是一個無知無覺的物。
如今，終於可以回去了。
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可他隻是靜靜立著，透過車窗看著車裏的兩人，安零安靜坐著，全無聲息，冷下來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麼，謝容倒在一邊，頭靠在他的肩上。
阿雲的視線停留在安零蒼白精致的臉上，再也不能移動。
他真的很漂亮。
深吸一口氣，將槍從窗口伸進去，抵在安零的太陽穴上，阿雲的聲音依然是冷漠刻板的：“對不起。”
安零有一瞬間的慌亂，這是他計劃之外的事，因為阿雲是舒信信任的人，而舒信，從來不會害他，所以他從沒想過會在這時候出錯，不過他還是迅速平靜了下來，“為什麼？”
“因為我恨你。”阿雲詫異說這話時自己的聲音居然能如此冷靜，或許隻是因為他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
“你殺了我，舒信肯定會殺了你的。”不是威脅，隻是陳述。
“我知道。”扣在扳機上的手沉穩有力，這是一雙習慣殺人的手，可它已經有七年沒有嚐過血的滋味了，“我的命本來就是他的。”
“我明白了。”安零露出一個了然的笑，聲音柔滑如滑過指尖的沙，“你是為了舒信？”
“是。”
“要是七年前我肯定無所謂，甚至還會謝謝你。”安零淺笑著搖了搖頭，從容的仿佛絲毫沒有感受到死亡的迫近，“可惜我現在不想死。”
“我已經道過歉了。”
“你會改變你的決定嗎？”
“不。”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像沉寂的水，“我知道你沒有做錯，可我還是恨你。”
“你知道我的槍法是誰教的嗎？”
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是舒信。”
“他救了我，供我吃穿，教我槍法，把我訓練成‘紅夜’最厲害的殺手，我發誓要跟他一輩子。”
“可因為你的一句想要報仇，我給謝容當了七年司機。”
“我不在乎離開他七年，不在乎不能見到他，不能跟在他身邊，不能為他殺人，隻要是他吩咐的事，我什麼都會為他做，我就是為他才存在的。”指尖用力，體會那種久違的緊繃的興奮感，“可我在乎一件事，你為什麼那麼對他？”
“他那麼愛你，做什麼都想著你，日夜守著看著生怕你有半點閃失，七年來你最痛苦的日夜都是他陪著你護著你寵著你，無論你想要什麼他都會為你辦到，簡直將自己的心都掏給了你，你為什麼這麼對他？！”阿雲平靜的聲音漸漸染上了撕心的痛苦，“你用一切最決絕的手段打碎他的所有幻想，你利用他為你報仇，拿走他對你所有的好卻一絲也不肯付出，你讓他為你痛苦，為你發瘋，為你沉淪，你卻視而不見，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他是那麼意氣風發那麼高傲不羈的一個人，你卻讓他變成了一條狗，一條對著主人搖尾乞憐卻被不屑一顧的狗！”
心底的絕望不甘嫉妒翻滾著，阿雲感覺有什麼酸酸的東西湧上了眼睛，他狠狠閉了眼又狠狠睜開，腦中滿是那個陰狠毒辣卻妖豔迷人的身影，他是他的神，他不容許他的心意被如此踐踏，他要殺了這個人。
指尖用力——
“你不想知道答案嗎？”安零飄渺的聲音適時響起，彌漫著無能為力的悲哀，“我為什麼那麼對他？”
阿雲手上的動作停止了。
安零的眼睛靜靜睜著，茫然的，渙散的，攝人心魄的，望向一片虛空，蒼白臉上平靜如水，聲音像一碰就散的風，“你說，是給一點但不給完，讓他永遠心癢好，還是一開始就什麼都不給好？”
“我給不了他全部，所以幹脆不要給了。”
“他需要的，是一份純粹的愛。”
“如果你愛他，請將自己的整顆心都放到他手上。”
阿雲渾身劇烈一震，望進那雙流動著幽暗紅光的眼睛，突然想起那年，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十六歲的安零，滿身傷痕，破敗不堪，卻還把眼睛睜得大大，死死瞪著的樣子。
當時他想，多漂亮的一雙眼啊。
他的淚終於流下。
第六章 帶你離開（下）
朦朦朧朧中，似乎有一隻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靜靜摩挲，像要一筆一畫描繪出他的容貌般細膩深情，誰？你是誰？謝容在黑暗中無言呐喊，想要抓住這隻手，偏偏整個人像陷入深沉的混沌般無法動彈，不，不要走，你是誰？終於，他一用力，睜開了眼。
麵前是一個很漂亮的人。
膚色過於蒼白，五官輪廓卻是異樣的俊美精致，**細膩薄唇微抿，淺淺玫紅色嘴角掛著一絲溫柔笑意，隻是他的眼睛，茫然無焦，還是詭異的血紅色，像一簇暗紅幽火，泛著流動的清光。
“你醒了嗎？”青年聲音柔和，如絲綢潤滑，“感覺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