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開國這些年,還是頭一遭聽說試婚格格被囫圇退回來的。自然,也沒有那個公主的婚事,被另議的。
乍一聽,還……怪新鮮的。
容溫主仆被這消息驚呆在原處,並未留神聽孫嬤嬤那番‘苦口婆心’的勸說。
好半天,容溫才找回嗓音,幹巴巴道,“我恍惚聽人說過,哪位台吉才二十二吧……”
這也太慘了些。
說起來,容溫這位準額駙班第,因十三四歲時曾救駕有功,後又年紀輕輕身居科左中旗劄薩克協理台吉一職,屬科爾沁正經的實權人物,在紫禁城其實很有幾分名聲。
隻不過,各花入個眼。他這幾分名聲,落在不同人嘴裏,褒貶不一。
但有一點,卻是毫無爭議的——班第生性粗野狂放,行事彪悍異常,曾親手斬殺庶兄,瘋起來連自己的血都喝。
不知多少人在背後嘲他是個茹毛飲血、不知人倫的蠻子。
當初容溫得知自己被指婚與他後,愁得連續幾天隻能吃下半碗飯。
她常年跟在太後身邊禮佛吃齋,可受不了自己身邊躺個頭發絲都結著血疙瘩的野人。
不過,這班第台吉雖然又醜又臭又不懂溫柔,但也不算毫無可取之處。
比之那些四處睡女奴播種的蒙古王公,班第可用‘冰清玉潔’來形容。二十二歲的年紀,帳中幹幹淨淨。容溫嫁過去,至少不用看滿屋子的妾室女奴、庶子庶女。
但孫嬤嬤,顯然不是這般想法。
“是二十二,而且膝下並無子嗣。”孫嬤嬤目中露出鄙夷之色,飛快接話,“先前我還在奇怪,那蒙古人怎這般規矩,不曾想是這一層。公主,你若是嫁過去定是不能生養的,也沒個庶子庶女可以指望,日後總不能守著茫茫大草原過活吧。”
孫嬤嬤拽著容溫的手,不停給她吹耳旁風,“趁著萬歲爺沒來,咱趕緊去求太後吧!正好陳太妃也在太後處,沒準兒還能幫公主說上幾句。公主,你放心吧。陳太妃乃恭親王之母,你嫡親的瑪嬤,不會害你的。”
容溫用力把手抽回來,背在背後,悄然在寢衣下擺蹭了蹭,丟下一句,“你靜靜,容我想想。”
扭頭進了內間。
孫嬤嬤還想追上去催促,被桃知攔下。兩人扯皮了幾句,最後孫嬤嬤仗著身高體壯,硬是拚著一身蠻力擠開桃知,闖入內間。
“公主,你可想……”
孫嬤嬤話音戛然而止,一口氣梗在喉嚨,麵色青青白白。
片刻前還應承她要仔細考慮的容溫,此時正裹在鵝黃錦被中,雙目緊閉,睡得猶如一隻安詳的春卷。
“……”
桃知探頭看了眼‘酣睡’的容溫,唇角翹得老高。
悄無聲息去外殿把另外一個大宮女櫻曉叫進來,兩人以不可打擾公主安歇為由,合力把孫嬤嬤架了出去。
桃知兩人再進來時,容溫正毫無儀態的趴在拔步床上,被子踢到床腳,手裏擺弄著個模樣奇醜的泥雕娃娃。
“公主,換身幹爽寢衣吧。”桃知惦記著容溫衣裳被孫嬤嬤濺了雨水。
伺候容溫換衣的間隙,桃知終是沒忍住,吞吞吐吐問道,“方才孫嬤嬤那番話,公主真的不意動?”
反正,有那麼幾個瞬間,她都想倒戈勸容溫去求太後退婚。哪怕留在京中被恭親王府吸血,也好過嫁去科爾沁守活寡幾十年。
容溫聞言,晃晃腦袋。一頭鴉羽似的長發,隨動作散在頰邊,把她白皙小巧的臉蛋兒蓋去大半,襯出一雙滾圓清澈的鹿眼。笑意清淺,渾不在意。
“莫忘了,名義上,我可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太皇太後與太後親自撫養長大的皇帝長女,和碩純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