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坐下來吃幹糧午休,趙德芳正感歎著自己為何如此倒黴,與這煞星一道上路,突然一枚響箭在山頂“咻”一聲衝入萬裏蒼穹,他終於意識到最最倒黴的時刻才剛剛到來。昨天晚上千叮嚀萬囑咐,讓隊伍經過那個小鎮的時候投宿一日,等天黑了再趕路,怕的就是有這一出,結果,還是碰上了。
羽箭呼嘯而過,嚇得趙德芳一骨碌鑽到那口棺材底下。第一撥攻擊過去,他慶幸自己還活著,看到倒斃在周圍的教中子弟,他腿一軟,索性把頭埋下來裝死。
四麵八方的伏兵一躍而起,頃刻間已將隊伍團團圍住,看那架勢,個個身懷絕技,趙德芳捂著腦袋,除了刀劍相抵時的叮當聲,他什麼也看不見,也不想去看。
是以,他隻覺得馬車上的棺材在頭頂呼呼響過,木料相互摩攃“簌簌”作響,卻沒有看見那口棺材如何在內力催動之下豎起來,立在地當中。更加沒有看見,他們的顧左使,如何在“喀啦”一聲巨響之後,將棺材震得四分五裂,木板向周圍炸開,而翻湧的內力和怒氣之中,一個青衫獵獵,發絲飛揚的絕世佳公子,如何仗劍而立,氣貫長虹。他飛舞的卷發拂過麵頰,烈日下的皮膚白得有些晶瑩剔透,下麵的青筋隱約可見。木屑紛紛揚揚撒落下來,仿佛青色的袍角是一柄羽扇,輕卻可以呼風喚雨。待塵埃落定時,顧惜朝一抖手中的長劍,刹那間一道寒光閃過,龍吟九天,穿雲裂霧,剛剛落滿地的木屑又被劍氣震得飛了起來。
如果趙德芳看見這個樣子的顧公子,興許會讚歎一聲,可惜他沒有看見。
但是追殺顧惜朝的人卻看見了,他們發出的就不是讚歎了,而是倒抽一口冷氣的驚呼。
顧惜朝的雙眼蒙著一層厚厚的黑布,遮雲擋月,最重要的,是阻住秋日裏的豔陽。九幽神君當年困守魚池子五年,他才沒那麼傻,沒了眼睛的人一樣可以行走江湖。
而更為使人乍舌的是,他手中所握的三尺長劍,竟然是——逆水寒!
那柄名動江湖,本來屬於戚少商的配劍,竟不知怎的,到了他的手上。
孫魚第一個飛身上前,顧惜朝微一側耳,掌風攜著無比淩厲的寒氣一下擊出。
“小心!”話音未落,隻聽得“砰”一聲,“喀啦”一聲,三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當孫魚跌出三丈之外,他還是比較慶幸,畢竟顧惜朝看不見,否則這一掌落在胸口避無可避,當真一命嗚呼,好在眼下隻是斷了腕骨。
剛剛那一下“小心”是張炭喊出來的,這一喊,顧惜朝已經回過頭來,他並不麵對張炭,但是任誰都有一種感覺,毒蛇已經盯上獵物。蛇也近似於一個瞎子,但是它們在黑暗中能準確地找尋到獵物,被一條蛇盯上的感覺,有時候比被猛虎盯上,更讓人不舒服。
有人揮舞了一下手中的絲絹,香風溫柔旖旎,圍在周圍的人立刻揚起手跟著揮舞起來。
“叮當叮當”四周圍的鈴鐺聲響成一片,彙聚在一起後,“嘩……”就如萬千的鳴蟬唱著清脆的調子,歡快的調子,要命的調子,隱沒了一切腳步、掌風、暗器。
劍紛紛出鞘,指向同一個人,有聲也同無聲。
沒有武功的雷純,重傷未愈的戚少商沒有加入混戰,他們隻是站在遠遠的地方看。美人的臉上巧笑盈兮,英雄的臉上肅穆沉靜。
這樣的有備而來,看不見,聽不見,顧惜朝,你能挺得過去麼?
戚少商原本以為自己該有點幸災樂禍,但是用這樣的手法聯手攻擊一個看不見聽不見的人,他覺得自己枉為英雄。雷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走到他身邊,在鈴鐺的齊響中幾乎貼著他耳朵道:“顧惜朝沒有這樣對付過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