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句,行了吧?”
顧惜朝挑眉,“哪後半句?你剛剛說什麼了?”
“當我沒說。”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戚少商也知道那樣的話明明該爛在肚子裏的。可平素顧惜朝說得,難不成自己就說不得?他也想過,若姓顧的冤家屆時真投敵了,他心是軟的,手可是硬的。
顧惜朝讀了一輩子聖賢書,仁義道德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也許僅有風骨是不能丟掉的。
戚少商知他可能再次出賣他拿他的命他兄弟的命乃至千千萬萬他人的命去換取自己所求所想的,但是他相信一點——顧惜朝還不屑於——投!敵!判!國!
正如他不屑於江湖,不屑於當一個山寨大王。以賣國賊的身份享受的榮寵,獲得的戰功,他能稀罕?
要叛,何至於等到現在才叛?
戚少商的心裏明鏡一般,看著顧惜朝的眼睛益發亮了。顧惜朝倒讓他瞧得頗不自在,彎下腰去將方才落在地上一尺來長的水貂毛袖套撿起來,拍了拍上麵並不存在的浮灰,然後攏攏袖子,雙手交抱坐回案幾前。
戚少商在方案對麵坐下,兩人隔著丈許遠,一時竟無話可說。屋子裏雖然燒著火盆,寒氣依舊無孔不入,不一會兒兩個腳已經冷得不似長在自己身上。明明炕上暖得很,顧惜朝瞧著,卻硬是咬著牙不肯上去。
見顧惜朝雙手攏在裏麵,戚少商道:“你手中這聖物,好生奇特,是怎麼得來的?”
“此物名喚鳳火玉,說是教中聖物,自然有一些怪力亂神的傳說,無非是吸天地靈氣,內裏聖火不滅不熄,供於神壇之上可佑蒼生脫離苦海之類的,也信不得。暖倒是真暖,除了個頭小一點,當湯婆子使剛合適。”
戚少商見他說得如此輕慢,不禁為這所謂的聖物叫屈,無奈顧惜朝分明是個不懼鬼神,不敬天地的狂生,是以這聖物在他手上也不過就是拿來暖手之用了。
“這麼說,是完顏宗幹給的你?”
如墨染般的劍眉輕輕一挑,“大當家的就不信是我自己去尋來的?”
“費力不討好的事你不會去做。”戚少商想到當年他不也懶得追殺他,反是在後頭屠城滅寨,逼著他往回去自投羅網,不過這個話隻在心中過了一遍,並沒有說出口,“我得到的消息,此物自方臘當年被擒之後便失落於宮中,約莫也是皇帝賞玩過的,卻是覺得內裏的鳳凰栩栩如生,邪火未免不祥,後來鎖於內廷庫房。京畿城破,這物什當做貢品,混在一堆寶物裏一起押運北上,若是有心去尋,光是翻翻找找還需得一番功夫。你既不肯費那個心,怕是隻有那位神通廣大的遼王叔叔給你尋了來。”
顧惜朝腮邊咬肌明顯緊了緊,話到嘴邊卻是“哧”一聲笑開了,“做什麼口氣如此泛酸?”
戚少商泰然自若,“有嗎?”
顧惜朝唇邊漾起不可抑製的淺弧,眼神分明飛揚跳脫,話匣子也就慢慢打開了。“這鳳火玉的確是別人替我尋來的,卻不是遼王。宗室裏各位皇子的兵權之爭,早在當年伐遼之時便初起端倪,繼而南下圖宋,表麵上兄弟一心,私底下暗流洶湧,至今也沒有斷過。金人尚武,皇帝又不想幾個年長的侄子一方獨大,如今遼王宗幹、秦王宗翰、宋王宗望、梁王宗弼、金源郡王習不失、金源郡王斡魯都擁兵數萬,更不必說皇帝膝下幾位親生兒子,個個想成為儲君。從來禍起蕭牆,猛於外敵。遼王不想給我的東西,他的死對頭為籠絡於我,自然千方百計為我尋來。”說到這裏,眉眼斜飛,卻也未曾點明是哪個宗室子弟為他尋來的教中聖物。
戚少商笑道:“這麼說,你也準備淌這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