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坐回馬車內,白遲又把紙條仔細看了好幾遍,其實不過是幾句話而已:“匆綏城有戲看,遲兒跟著,陪爹看戲去。”
匆綏城恐怕是出了什麼事了,就不知白壘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可是,這其實與他關係不大,最起碼暫時還看不出有什麼幹礙,白遲關注的是這紙條之外的東西。
改道,這類的事按白壘的習慣,應該是直接交代白南吧,現在竟然是傳信給他,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序那次‘五’林盟主盛會過程中,讓他開始出現在大眾的環境下,接觸到真實的世界後,現在白壘是準備讓他接觸江湖的事件了嗎?
白壘應該清楚,給他知道的事情多了,他總能看出一些苗頭的,那樣總有一天,他能走出像現在這樣,被一片迷霧重重包圍的困境。
白遲低頭,漂亮的臉在陰暗中顯得有些低迷,霍亥和霧馨都和他說過,白壘對他挺好,前者不值得相信,後者要他不要信,可是,這天下有誰是他能信的呢?
白壘,白壘,白遲的眼神越發迷茫,認識這個世界越多,他反而越發覺得他能信的隻有白壘。
白壘那個人,說出的話幾分真假全憑心情,可是若說真的要用說謊達到什麼目的……他一定是不屑的。
白遲頭微搖,唇角拉出甜甜的笑意,雙眼在陰影中亮得有些詭異,他想起白壘常常有的那種眼神,溫和的表象下,最裏麵那一層,滿滿的都是不在乎。
因為不在乎,所以不屑。
這天下這江湖,都在以白壘為中心旋轉變化,可是白壘,他卻從不曾在乎。
多麼奇妙。
這些年來,白遲看到白壘會全情投入的事,唯有一件而已,那時候他的眼神會顯得特別迷人,就像醇香的酒,隻遠遠一聞就能奪人心魄。
“咳咳……”白遲幹咳兩聲,拍拍自己通紅的臉,不準自己亂想,開始專心揉手指頭的他無限哀婉,紅顏果然是禍水,最近想什麼最後都會想到情動的白壘,他真是入魔了。
白壘,你個禍水!
……
禍水白壘這時正白馬一匹,不急不緩的馳走在官道上,來往江湖人看著他的眼神極為驚恐,倉惶躲避。
十五年前是一場大亂,那一年很多追殺過白壘的人現在依然活著,因為敗家宮並沒有秋後算賬。
四大隱藏門派,回火殿傲,無花穀冷,敗家宮瘋,豁海島狂。
入了江湖的人,都有死的心理準備,四大門派出後,死亡幾率隻是更高了很多而已,富貴險中求,很多人都不會為了回避他們隱世。
隻有一件事是每個人都盡量避開的,那就是和白馬車粘上關係,和白馬車有關的人,也許是仇人,也許隻是擦肩而過,都容易被殺,四個門派任何一個,都可能突然殺了你,而借口可能隻是你不該踢一腳路過的花花草草。
這就是三個月前江湖人對四大門派的印象。
誰能想到十五年後再次出現的敗家宮,行事竟然如此狠絕,滅門絕戶,婦孺皆殺,這些江湖大忌,他們都犯了。
這一次情況越演越烈還在於,幾天前五大門派之一的華山,全門上下中堅力量上千人,死傷多半不說,最後剩下的幾百人也被挑了筋脈,齊齊送進繡樓。
這是比死更嚴重的侮辱。
而且,這四個門派竟然會聯手,這是比華山一朝毀滅更讓人無法理解的事。
把四大門派想象成四個人,一個傲一個冷一個瘋一個狂,他們竟然湊在一起打馬吊,這就是眾人的感覺,異常的違和感。
……
那一個狂的卻不在乎眾人的想法,一匹黑馬急馳過來與白馬並肩,十分猥瑣的勾搭瘋的。
“白宮主心情挺好。”霍亥依然是一身黑衣,這麼問著,其實卻是很肯定的語氣,掩飾不住的狂。
白壘難得的朗笑一聲,在馬上微微躬身行禮:“進來風和日麗,霍島主有什麼不好?”
霍亥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後才挑眉開口:“我自然不好,你這次玩得太大了,我現在開始覺得我賠進去了,我如何好?”
白壘低笑一聲,第一次轉頭看身邊的人,很是憐憫的歎口氣,緩緩道:“誰叫你當初要闖進來,現在你也走不掉了,你要知道,我想殺了你。”
霍亥並沒有生氣,冷哼一聲,嗤笑道:“這天下,還有你不想殺的人嗎?”
白壘偏頭,很努力的想了想,認真回答:“當然有,例如我那位生父,例如我那個大舅子,例如我那嶽母,例如我的遲兒……其實我又不喜歡殺人,血液黏手,很髒。”他又考慮了下,點頭加強語氣:“很髒……我不喜歡。”
霍亥一直看著他,眼中複雜難明,聽他說完才笑著接口:“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這樣,說話半真半假。”他邊說邊搖頭:“你難道想一輩子這樣嗎?陪著那些跳梁小醜,真有意思?”
白壘含笑不答,霍亥自嘲一笑,突然道:“我那時候真的以為後會無期了,而且也真心希望那樣,可是今日這結果,顯然我輸了,你是對的,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