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正時分,一輛青緞馬車停在天策府西角門處。拉車的是一匹又高又大的棕馬,威風凜凜的昂著頭顱,鼻子裏哼哧哼哧的吐著氣。
馬車旁站立的是一位身穿寶藍劍袖的青年,古銅色皮膚,濃眉大眼,身姿挺拔、氣宇軒昂。
西角門正敞著,門邊半倚著一個灰衣少年,皂白分明的大眼直勾勾看著院裏的兩個人,表情帶著點不可言說的下作。
院子裏那個身材瘦小、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在使力向外推那個身著白衣的絕美少女,啊不,少年。白衣少年黛眉含嗔,杏眼風流,緊抿的薄唇顯示出此刻左右為難的心態。
門口的灰衣少年熱情的揚著瘦手道:“呦,少爺,您就別害羞了,王小姐可等不及了。”那神情像極了妓寨門前拉客的老鴇,所差者隻是一方傳神的手帕而已。
白衣少年被老者連推帶搡,被灰衣少年連拖帶拽的塞到轎廂裏,表情當真是又羞又怯、又悲又憤、又哀又怨……
藍衫青年與灰衣少年並肩坐在轎廂外駕車。灰衣少年血液裏莫名的躁動與興奮惹得旁邊藍衫青年肌肉緊繃、冷氣逼人……
馬車快轉至通北大街時,灰衣少年道:“淩少,事已至此,就不要糾結了,拿出誠意來,咱們的目的是從王小姐口中套出情報。您可不要為了自己的麵子壞了咱們的大計啊。”
轎廂裏傳出淩逸塵略顯悲愴的聲音:“少爺我知道,無須多言!”
馬車行至工部侍郎王元山府邸的東角門處,與早已停在此處的另一輛雪鍛馬車彙合。
簡遲與方宇梁翻身下車,撩開轎簾,豔絕古今、飄逸脫俗的淩逸塵緩緩從馬車裏走出,端得是高冷、憂鬱、不可一世的範兒。
對麵雪鍛馬車裏款款走下的女子,十六七歲的妙齡,杏黃色對襟窄袖雲煙衫,下襯同色百褶如意裙,青絲半挽芙蓉髻,淡掃蛾眉薄粉敷麵,鳳眼櫻唇,明**人。
見到淩逸塵,粉麵微紅,上前萬福道:“素蓮見過淩公子。”
淩逸塵忙回禮道:“淩逸塵這廂有禮了。”
方宇梁、簡遲和跟在王素蓮身後的兩個小廝一個侍女也互相見了禮。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出了朱雀門,奔城郊最近的五花山而去。
中秋時節的五花山,蒼翠挺拔的綠,翩然飛舞的紅,流光溢彩的金,妖嬈愜意的紫,襯著高曠深遠的藍天,當真是美不勝收……
如此美好的景色,直接複蘇了簡遲沉睡多年的文學細菌,他竟然旁若無人的吟道:“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吟罷忘情的瞟了一眼走在前邊的白衣佳人,啊不,白衣少爺。
淩逸塵猛然覺得一股火燎燎的熱和另一股透心涼的寒同時穿透他的脊背,他慢慢轉動僵硬的脖子回頭一探究竟時,卻首先看到與他並肩的王素蓮。王素蓮美眸含春,笑盈盈的看著淩逸塵道:“淩公子,天策府果然人傑地靈啊,小小捕快也如此博學多才。”
“咳咳”,簡遲尷尬的道:“過獎過獎,咱字都不識幾個,哪裏來得才學。”
淩逸塵麵色陰沉,嗬斥道:“學了幾句戲文,便跑到這裏賣弄”,說到這裏換上一副頗不熟練的暖臉,抱拳行禮道:“小姐可不要笑話才好啊。”
簡遲暗自撇了撇唇角,壓下心頭的不滿,配合淩逸塵道:“少爺說得對,咱就是喜歡看戲。話說回來,中秋那天若不是輪到咱當值,咱說什麼也會去貴府湊湊熱鬧的。”
王素蓮因一路爬山顯得紅撲撲的臉龐突然莫名其妙的白了下去,笑容僵在臉上半晌,方回道:“簡捕快也喜歡看戲啊?”
簡遲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淩逸塵,興奮說道:“可不。敢問小姐,那日飛鴻班的戲好看嗎?”
王素蓮許是因為累了,額角滾落了幾滴汗水,她忙著用繡著梅花的帕子擦臉,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被跟在簡遲身後的侍女芷卉搶話道:“我家小姐沒有去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