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洪水(下)(3 / 3)

“異煙肼這種東西,藥得死狗嗎?”

“放心,大哥之前試過了,喂得越多死得越快。我這根火腿腸裏塞了十幾片,這狗子吃了,半個小時以內,必死無疑。”

“要得要得。這女的討人嫌得很,先藥死她狗子,再搞她,媽個x的,陳川都不在這邊了,搞下她讓她長點記性。”

兩個人嘴裏越說越髒,葉希牧把車停在牆邊,書包擱在車上,拿出手機靜音給他們拍了張照片。

是兩個穿著帆布工裝的工人,二十幾歲的盲流,身上沾的全都是水泥灰土。二黃津津有味地吃著地上的火腿腸,很快四眼也從狗洞裏爬出來,嗅了嗅他麵前的火腿腸,伸出了舌頭。

葉希牧收起手機,飛奔過去一腳把四眼麵前的火腿腸踢飛,又踢走了二黃麵前的火腿,撿了塊地上的石頭卡著二黃的嘴,把它嘴和喉嚨裏混著藥片的火腿腸摳了出來。

二黃暴躁怪叫,那個壯點的工人狠狠推了葉希牧一把,罵道:“你他媽誰啊!”

葉希牧把二黃嘴裏的石頭拿掉,眼睛黑沉沉地盯著那兩個人:“你們誰?”

二黃吃得太多,這時候已經開始有了中毒反應,一雙眼睛呆呆的,從葉希牧手裏畏懼地向後退。

四眼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狂吠著撲向那兩個人。

那兩個人罵了一聲,躲開四眼,兩個人一同用力摁住力大勢猛的四眼,瘦點的那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向四眼的腦袋。

葉希牧一腳踹向那個瘦的。

瘦的撲在地上,石頭砸歪,壯的卻又一石頭砸在了四眼的鼻子上,血花四濺。四眼疼得“嗷”地一聲嚎叫,狂暴掙紮!葉希牧心裏像是被割了一下,那瘦的又爬起來抱住他的腿,壯的一邊按著狗一邊喊:“扔了這小子手機,免得他報警!”

葉希牧心下一橫,屈膝猛撞此人心口,兜裏的手機卻還是被他摸了去,一甩手扔給了壯的那個。葉希牧把這瘦的掰開,緊抿著唇,擰著他的胳膊,一下就給他拗折,瘦的這個嚎哭不止,壯的那個把手機扔得無影無蹤,放開狗猛撲過來,給了葉希牧一拳。葉希牧和這個壯的工人扭打在一起,二黃縮在牆角暴躁地吠叫,抽搐流涎。四眼渾身是血,瘋狂撕咬那兩個人。

三人一狗混戰,葉希牧臉上有著平時所不見的冷酷。他把那個壯些的工人打得滿臉是血,那人掐著他的脖子,他一隻腳狠狠踩著那人的胸膛,胳膊別著他的腿。那人的衣服全都皺縮在一起,四眼忽的扭頭一口,咬破了他的肚腹。

血和什麼東西淌了出來,他鬆開掐著葉希牧的手,開始尖叫。瘦的那人一石頭砸碎了四眼的頭骨。

那兩個人兜著肚子,相互攙扶著逃跑了。葉希牧躺在地上喘息,確信自己沒怎麼受傷,鬆了口氣,爬起來,把四眼的屍體抱到了牆邊。他不停的按門鈴,沒有人應答。

狗叫這麼大聲,倘若季辭在家,早該出來了。

葉希牧喘了幾口氣,去拿書包,拿紙寫了幾句話,折起來插進門縫裏。

他得趕回去了。

一路狂奔,風大得他什麼都聽不見,腦子裏嗡嗡的,不斷幻覺式地浮現狗的狂吠和人的嚎叫。

所幸到考場時間還夠,身上穿著黑t恤看不出狗和那兩個工人的血跡,他去洗手間飛快洗掉了臉上的塵土和血漬,好在沒什麼明顯的傷痕,不至於讓人起疑。

考場中的座位與座位間隔得很遠,好像有人和他打招呼,他沒注意到。在貼著自己名字的座位上坐下來,他感覺有些恍惚,廣播裏隱約在播放考前提示,他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老師展示密封的試卷袋,然後撕開。

他深吸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廣播裏開始播放英語聽力試音前的純音樂,班得瑞的寂靜山林,the sounds of silence。這段熟悉的音樂他已經聽過了無數遍,因為英語始終要弱一些,他專門做過強化訓練,做過的聽力訓練幾乎是別人的兩倍。

但這段音樂這時候聽來似乎有什麼不一樣,嗡嗡的,隆隆的,仿佛帶著大量電磁噪聲。

音量又是不是太小了?

他詫異地向四周望了一眼,其他考生都非常緊張地盯著試卷,沒有任何人報告異常。

講台前的兩名老師神情莊重嚴肅,緊閉著嘴唇,也沒有什麼異常。

為什麼聲音這麼小,這麼混亂?

開始播放試音了。

他驚悚地發現那些英語對話在他耳朵裏成了模糊的一團,就仿佛置身於大禮堂裏,又好像下課的時候,許多聲音同時在耳邊嘈雜,聲音很多,他卻完全無法分辨。他努力去聽,辨出抑揚頓挫,卻依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就像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卻故意說得極其小聲,讓他聽不清楚內容。他又疑心是自己的能力,就像他去聽長串的英語,知道他們在說這樣一種語言,卻沒有任何一個單詞能夠進入他的腦海。

他低頭看著試卷上的題目,密密麻麻的英文開始出現重影,他要十分費力才能讓它們合攏,繼而閱讀。

他感覺到耳道裏黏糊糊的,又濕又涼,下意識用手指去轉了一下,拿到眼下,一小片刺目的血紅。

剛才有那麼一拳,正中他的耳朵。

正式的英語聽力考試開始了,考場上的所有考生齊齊翻動試卷。

那種熟悉而緊張的聲音,他聽不見。

葉希牧的腦海中像有什麼東西突然無聲爆裂,一條無帆之船自未知的水流驟然墜下冰川。命運的嚴寒以不可抗拒之力驟然向他襲來,他毫無防備,手足無措,絕望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