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誕剛過不久,又是新的一年。

第二十章

春節回了趟家,施野的爺爺身子還是那般硬朗,雖然耳朵有些背,眼睛卻澄淨清明,還能把施野看個清楚。

施野原想在新樓盤買間公寓,離市區近一些,出門也方便,畢竟自己不在身邊,老人有諸多不便。可爺爺守著老房子不願搬走,拿著花灑到陽台慢慢澆,說住了幾十年,有感情了,破就破點兒吧,衛生間馬桶換一下就成。

那天施野買菜回去,吃飯的時候爺爺笑道,

“你小時候最愛車,怎麼不買一輛?”

施野知道爺爺舍不得他離開,有了物件留在這兒,也算留個念想。看著碗裏的雞蛋番茄,施野低著頭說,“好,”

果真第二天就去買了輛車,權當哄老人開心。那天開進大院裏,頗有幾分衣錦還鄉的味道,隔壁鄰居從陽台探出頭看,指指點點,都說施野長大了,有出息了。

久違的街道就在眼前,仿佛置身另一個夢境。

小時候堆的沙子碉堡,門前那條水溝,還有拐角處粗壯大樹,全都沒了蹤影。老城區周圍一片嘈雜,到處都在拆房子,建房子。

“你過去掏過的燕子窩也讓人端了,”爺爺剛種完花,滿手泥土,走到施野跟前指著對麵房子說,“那天老燕不在,崽都讓人弄得摔下來,全死了,”

施野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記得小時候熱衷掏各種鳥窩,爺爺嚇他,不能動燕子窩,動了會變瘌痢頭。

飯後到街角買一杯熱豆漿,還是小時候的味道,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戚龍打來電話,說他那邊太陽剛剛升起。施野抬頭看了看天色,正好日落。

“想要什麼禮物?”難得回來一趟,那人大概也許久不曾歸國,帶點兒東西過去,做個紀念也好,

“學校的櫻花樹,你去挖一棵帶回來吧,”戚龍在那頭笑,故意讓他難堪,

“倫敦雨季太長,多倫多天氣太冷,都沒辦法種櫻花,”施野一本正經,恰經過巷尾,一抹身影闖入視線,紅色連衣裙,顏色已經很舊,卻還是一副拚命綻放的姿態。

那是他的母親。

“我才四十出頭啊,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母親背對自己,在跟一個男子攀談,話語裏殷殷切切,哀怨婉轉,

“那個沒良心的,孩子得病就跟我離婚,難道還是我的錯?”說到這裏,母親低頭拭淚。

施野握著電話啞然,忽然很想笑,這個年近五十的女子在施野二十歲那年再婚,生下一個女兒,卻得了敗血症,如今男人也跑了,留下一屁股債。

不知什麼時候掛了電話,施野駐足良久,猶豫是否該上前相認。

母子闊別十五年,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終於還是過去拍了她的肩,女人不甘被人打斷,回過頭正欲發作,卻見一張熟悉的臉,僵立半晌,喃喃道,

“施野?”

“是我,”施野禮貌一笑,站在一旁的男子目光還在母親身上流連,已經透露些許不耐煩,見有人過來,趕緊抽身離去。

母親越發蒼老,記憶裏三十歲那年的她依舊風華正茂,那樣美麗。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耳鬢有白發,皮膚鬆弛,腰間和腿上堆滿贅肉。

而施野,她曾拚命疏遠,甚至難以啟齒,不肯承認的兒子,功 成名就,光鮮奪目的站在麵前。

無非是些打聽工作和收入的交談,施野一一回答,看見母親眼裏的光一點一點被燃亮。

最後一段路程,施野跟她要了銀行賬號,回倫敦後再彙錢過來。

“謝謝,”母親的神色近乎膜拜,像麵對一個伸出援手的救世主。

那麼多年,他們的角色似乎交換了,卻還是隔著千山萬水,沒有喝過母親一口乳汁的人,注定終此一生,體會不到母愛。

第二十一章

臨走那天早晨,爺爺煮了一碗長壽麵,說好多年沒給你過生日,今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施野心裏酸楚,87歲的老人操勞一生,如今隻剩下自己一個親人,卻無法長久陪在他身邊。

談起父親的事,爺爺說當年因為母親和他離婚,消沉了很長時間。

你的父親是個好人,他太聽家裏話,唯一一次忤逆就是那段婚姻,明知母親帶著企圖而來,卻假裝那是愛情,心甘情願接受了。

生下你之後,她的戶口終於可以從農村轉到城市。

你一歲那年,發了高燒,我囑咐她帶你去醫院,下班回家一看,你躺在床上,她在客廳看電視,等我抱起你的時候,已經無法哭出聲,差點死去。

還不會說話那年,每天夜裏都要起來煮麵條喂你,一點點嚼爛,再用小勺放進你嘴裏,那會兒你多聽話,輕輕一拍便醒了,從來不吵不鬧。

直到上幼兒園,才開始覺得頭疼。一出校門便嚷嚷要這要那,你奶奶心疼你,總是有求必應,她過世以後,我才慢慢把你這壞毛病矯正過來。

初中前兩年,是你最叛逆的時期,夜夜不歸宿,我滿大街去找你,後來把你鎖在家裏整整一個月,若沒有這樣做,隻怕你已經變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