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領養孩子?他沒跟我說啊。”
高建國皺皺眉,做了個噓,話筒裏鐵路老戰友還在絮叨:“老首長,你說鐵路是不是長歪了腦袋?哪有人不要媳婦光要孩子的?”
高建國滿意了,捂了話筒獻寶似的對高城道:“鐵路說要孩子,就不要女人。”
高城也亢奮了,咬春餅跟嚼牛肉幹似的起勁。左邊高家老大點著高城的醬碗道:“別人吃春餅蘸黃醬,我家老三偏要甜麵醬,這回我知道為啥了,甜不死你。”
右邊高家老二特兄弟情深地:“小弟,當心糖尿病。”
高城筷子一伸把兩盆菜扒拉到自己跟前,從蒸籠裏揀出張春餅夾菜包餡兒:“紅眼了啊?回去抱我嫂子唄,在這兒跟我搶吃的幹嘛?”順手把老二跟前的綠豆芽香菇絲全倒到自己碗裏,“沒菜了,趕緊走,老婆孩子熱炕頭等著呢。”
老大老二筷子一放,同時伸手掐高城脖子,三人鬧成一團,高媽媽過來每人腦袋上拍一下:“好好吃飯,要掐待會兒掐你爸去,他皮厚,扛造。”
三兄弟相視而笑,猛聽得高建國炸雷般大吼:“啥?鐵路要收養他女朋友的孩子?!!!”
幾人愕然,老大老二自動放開高城,高媽媽傻了:“鐵路有女朋友?那城城算啥?”
高城沒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老爸,嘴裏極緩慢地咀著嚼著咬著磨著,仿佛那不是春餅而是筋頭巴腦的牛皮糖。隻見高建國陰沉著臉:“……啊,就當年蘭州那小護士吧,不早分了麼?……噢,人死了留下個孩子啊,沒親戚收養?……幹嘛非收養這個?不怕人懷疑他藕斷絲連啊……正經去孤兒院收養可能沒那麼快?……嗯,嗯……你問我幹嘛,鐵路讓你咋辦就咋辦……”
說話時高建國一直觀察著高城,高城很快從一開始的怔忪釋然了下來,又甩開腮幫子大吃大喝。高建國小心翼翼地措辭:“這個這個……鐵路想要個孩子,城城你說呢?別誤會啊,他倆早分了,十幾年都沒見過,都是這次說起來才搭上的……當然啦,你要覺得不舒服是絕對有道理的,要不要爸爸去跟鐵路說?”
“別別,”高城連忙阻止:“爸我謝您,這事你甭管。既然是收養孩子,那收養誰的不是收養啊?我早去問過了,真按程序去公共機構排隊,就我倆這不著家的家庭條件,不知道得排到猴年馬月去呢。”
高家老大插話:“你早問過了?敢情你也想當爹了?咱家城城長大了,乖。”
高家老二順勢摸上高城腦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healtheworld。這就叫爺們兒,純的。”
沒等高城瞪眼,高媽媽自告奮勇:“平時就擱家裏,媽媽幫你們帶。嘿嘿,老頭子,這可熱鬧嘍……那孩子幾歲?”
“五歲。”高建國猶豫地問道:“城城,鐵路沒先跟你打招呼,你真的不膈應?”
高城滿不在乎地揮揮手:“估摸著是話趕話趕上了,機會難得,非要先告訴我,沒準就錯過了。這兩天他準會跟我說,有啥好矯情的?”
高建國這才放下心,滿意地點頭:“我兒子就是肚量大,甭說了,就是將軍的料。”
惜哉高城對他老爹的獻媚早已免疫:“爸,把你那醬肘子給我,我沒吃夠,肚量大麼。”
可接下來一星期,鐵路什麼都沒跟高城說。電話倒是隔三差五地打,東拉西扯談天說地胡侃打屁,就是不說這收養的事。高城心裏犯嘀咕,正想主動問問,偏巧高媽媽高家老大高家老二接連地給他來電話。高媽媽問孩子啥時候領回家,高家老大關心孩子姓高還是姓鐵,高家老二email給高城一張名單足有兩百多個名字,根據姓高姓鐵做了不同的排列組合……
高城心想你們咋比我還起勁呢,又不好說鐵路還沒跟他說過,覺得特別沒麵兒。一來二去高城倔勁兒上來了,幹啥我去問他,他自個兒決定的,就該他告訴我!
一晃兩星期過去了,鐵路還是不說,連周末都沒回兩人的小窩。這下高城徹底擰吧了,原本正常的腦筋開始打結,為啥不跟我說啊?怕我誤會?怕我不接受?都這麼久了還不信任我啊?如果怕我不高興,幹嘛答應這事?難不成想二手準備?
胡思亂想了一晚上,高城決定直搗黃龍。請了假直奔老A基地,讓許三多接引他進去。許三多接了他進來卻沒跟以往似的纏著他,說馬上要跟隊長一起給南瓜上色兒。高城問啥意思,許三多說我也說不清楚,連長你一會兒看操場上吧,從大隊長辦公室看得見的。
高城進了大隊長辦公室,鐵路有些驚奇,笑問:“你怎麼來了?”
甭管高城有多少火,鐵路溫和的麵容對他始終有著嘩嘩的殺傷力。高城一肚子問題縮了回去,道:“有有有空,想你了。”
鐵路微微一愕,旋即笑罵:“小混蛋……先坐會兒,我這還有點活兒幹完。”
高城依言坐下,摩挲著沙發的扶手,偷眼打量鐵路。鐵路正仔細地閱讀文件,左手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右手持著文件翻閱著。他的手指很修長,指甲剪得整整齊齊,誰也想不到這雙手若是握攏了能輕易掐斷人的喉嚨,扣上扳機能在頃刻間於百米外取人性命。而高城對這雙手的認知是溫暖的,它總是在自己身上發間輕柔地撫弄,從來不曾讓他有一絲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