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刈究竟對韓貅是何種態度,梁剎心知肚明,聞言他隻在心中冷笑一聲——雖然知曉師兒參軍,但尊重師兒自己的意見,他並未提前與駐地將官打招呼,而林隼傳來的消息和將官奏摺中所言的情況卻大致相同,他對師兒的真實能力信心滿滿——是以,便等著這些人真正見識到師兒的能耐,自要他們心服口服。

此刻的妥協,並非是怕了大農令與梁刈等人,而是不想讓這些人不負責任的猜測揣度,對師兒的聲名造成一絲一毫的損耗。

如此一番料想妥帖,梁剎對封賞一事暫時按捺不提,待那兩人離開後便又忍不住取出他著宮中繡娘描樣繡成的詩文絹帕,指腹摩挲著其上微微凸起的繡文……

哎,相見之日近,真教人熬煞。

胸中的種種思念情潮,在終於得見時達到至高點。即使韓貅礙於資歷僅僅身處人群中並不起眼的位置,即使梁剎礙於帝皇威嚴不得不肅容正色,但,不自覺就交匯至一處的眼神,電光火石之間,那份湧動在兩人間隱秘的曖昧就化作確切的甜蜜。

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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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一番接風洗塵、誓師鼓舞過後,梁剎端坐於皇帳中,便聽得外頭傳來低聲細語。

“陛下可在裡麵?”

這句話問得溫柔而親近,仿佛他言語中的“陛下”並非是四海之主的皇帝,而隻是一個普通人。梁剎心中一喜,心動神轉之間已然離了座位,三兩步踏向門口。

帳外的林隼太監乃是一路看著梁剎如何淪陷,又如何慢慢變得有人氣,早有梁剎吩咐在前,自然知道這位就是尊貴的皇帝陛下心尖尖上的那個人,聞言立刻恭敬地撩開帳子,請他進去。

趁此機會大量一番這位“二主人”,他心中驚嘆。

方才在人群中他照著最風華正茂那一個找,便鎖定了此人,如今近觀,更是忍不住為其姿容風儀而傾倒。此人沈腰潘鬢,容色昳麗,映著北地風霜更顯銳氣。雖然隻著普通將官所著貼身軟甲,烏黑的發絲被一根木簪整齊地梳起,但如此樸素的模樣,卻比洛陽城中如今風行的那些傅粉搖扇的貴族公子更具風華,武人裝扮非但不減其風流矜貴,反添英姿勃發之氣!如此靈秀人物,也就怪不得將將要看破紅塵的陛下,居然為了此人再入紫陌,甘之如飴了。

韓貅點頭謝過,一步踏入皇帳,便正好與那迎來的梁剎撞了個對眼。

他忽然輕輕一笑:“果是霜白葉紅之時,梁兄好算計。”

一段時日不見,韓貅的風儀似乎越發惹眼,輕笑時風流挑起的眉眼帶著淩厲的矜貴和直白的愛意,直直戳的梁剎心臟發疼——

甜得發漲,漲得發疼。他癡迷地凝視著心愛之人,怎麼看都看不夠,還不自覺就被愛人的風姿迷得晃花了眼,頭暈目眩,心醉神迷。

梁剎喉頭哽咽,心中那番湧動的情潮,終究再是忍耐不住,隻聽他低聲將手中摸索的絹帕遞出:“為兄的拙劣算計,又如何能比得上師兒你的靈心慧性?”

這一聲“師兒”喊得格外低沉暗啞,惹得韓貅耳根發燙,每一世的戀人即使縱然性格不同,身份不同,但這聲聲呼喚呢喃中包含的情意,是同樣的火熱、滾燙又顯白,又似乎愈久愈深,宛如陳釀。心臟仿佛就像是一麵皮鼓,破開了一個口子,對愛人的思慕與歡欣流入其中,塞得滿滿當當,空心的皮鼓變成了實心,旁的一切都無法再起波瀾。

他摩挲著帕上那精緻的“心慕”二字,眉目含情微挑:“那師兒的靈心慧性,不知菩提樹下的淨琉璃尊者可曾滿意,可願渡我化去人間業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