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了宋鈺許多年,他常常煎熬的看著宋知許,雲澤劍蠢蠢欲動要取他性命,隻為傅長言能盡快活過來。
然從小耳濡目染的優良品性使他終究下不了手,寧願自己備受煎熬痛苦,也要出手在宋知許遭遇危險時救他。
但便如忘憂散人所言,“天機因緣不可捉摸”,宋鈺保護了宋知許那麼多年,沒想到他最終還是死了……
傅沅,回來了。
當他風塵仆仆從夜瀾趕到鳳都時,就發現宋知許已經不是宋知許,哪怕頂著一樣的麵孔,他也一眼看出軀殼裏的人……是他。
要如何來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呢,震驚、錯愕、歡喜、狂亂、害怕……是的,他害怕,害怕那不是他。
放在心裏太久,沉重到患得患失。
便特地把消息透露給魔宗,利用卓無忌和踏雪來試探,如此還覺得害怕,仍不敢與他相認,也怕他會記恨當年之事。
宋鈺甚至做好了打算,假裝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繼續以陌生人的身份暗中保護他,直到看見他在林中撫琴。
太出風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他很擔心,故而現身阻止,哪知他竟自爆了身份。
實在是叫他措手不及,隻得先帶他回靈言山再說。
他是茫然無措的,不知道要怎麼來麵對傅長言,若他要一劍殺了他報當年的誅心之仇,他是不會反抗的。
可他卻一點怪他的意思都沒有,還笑嘻嘻的要和他做交易,希望他幫他找娘。
那一刻,宋鈺的心裏五味雜陳,幾乎是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他傷過他那麼多次,甚至於最後親手殺了他,他都不記恨嗎,還願意相信他,與他同行?
一想到當年招搖山的萬劍分屍,他的四肢百骸就疼得不行,胸膛裏的心像被人用刀子一片一片割著。
疼。
潑墨一般濃鬱的夜色裏,外人眼中的仙門翹楚正道希望,天下第一厲害的雲澤君,捂著胸口跪在了屋頂,因劇烈的痛楚而冷汗淋漓,高大的身形像個孩子般無助地卷縮起來。
“長言……長言……”
他喃喃喚著他的名字,一個屋頂的距離罷了,他卻寧願在冰冷的夜色中跪著,也不敢下去待在他身邊。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言……”
*
傅長言向來閑不住手腳,便是睡覺,那睡相也是不忍直視的,裹著被子翻來覆去,能從這頭睡到另一頭去,要不是被宋鈺點了穴,打死他也不可能規規矩矩睡一晚上。
翌日醒來,竟覺得腰有些難受,渾身上下更是酸疼酸疼,估摸著是筋骨繃了一夜的緣故。
“宋鈺這人,真是……”
嘴上嘟囔幾聲,甫一扭頭,冷不防看到正主就站在房裏,傅長言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床裏縮了縮。
宋鈺手裏捧著個木托,酆家的家仆剛才來過,為傅長言送來沐浴用的熱水和酆家家袍。
熱水已在屏風後備下,他正打算叫醒他,見他自己醒來,便走到屏風後去幫他放好換洗的衣袍。
“一大早的你在我房裏,該不會是在我房裏守了一夜吧?”
腦袋差點磕牆壁,傅長言及時穩住身形,說完話後彎腰去拿靴子,穿好鞋直奔外室的圓桌,洗漱什麼的等等也沒事,先看一眼早膳對不對口味再說。
還好,酆儒竹在吃食上沒刻意欺負他,幾盤小菜,葷素皆有,還有兩三碟精致的小點心。
粥是用鮮湯熬的,味道聞著令人食欲大開,傅長言餓得很,忙轉身去銅盆邊洗漱,完了坐到桌邊大快朵頤起來,自個兒吃著還不忘喊宋鈺一起,“哎宋鈺,你在後麵幹嘛,過來吃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