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段(1 / 3)

你說我對他怎樣?我十歲開始喜歡他,我每天都看著他,處處模仿他,我拚命地讀書、照顧宏煜,我就是想變得更優秀,我想讓他注意到我。十四歲那年他第一次抱我,我疼得想哭,可是心裏卻很高興,我終於知道原來他也是喜歡我的。可是後來,襄藍出現了,他那麼漂亮,那麼幹淨,那麼坦然。我一個小毛孩子,我拿什麼跟他比?我隻好自己跟自己賭氣。我走,他沒有留我。你叫我怎麼想?你說我能怎樣?我能對他怎樣?那些年裏,我拚命地長大,我覺得也許我長大了他就會多看我幾眼,直到我覺得自己足夠成熟了我就回來。我不在乎他是什麼人,他是懷親王也好,他是九五之尊也好,在我眼裏他就是宋淩,除了宋淩誰也不是。你以為我喜歡回來嗎?你不看看這雲京城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荒草叢生!血肉橫飛!人人都在爭!人人都在拚命!我拚什麼?我能拿什麼跟人拚?我什麼都不要,我隻想待在他身邊。我在外麵日子過得好好的,可我為什麼要回來?誰不想過風生翠袖花落閑庭的日子?你說我為什麼要回來?我回來這些年,我弄過權嗎?我坑過錢嗎?你以為我來幹什麼了?我不就是想留在他身邊,好好過日子嗎?現在他不在了,你要我怎麼辦?我是他什麼人?你以為我是那種烈女貞婦,要為他守一輩子寡?還是應該殉了他一起陪葬?我要是死了,這世上還能有誰記得他?還能有誰愛他?還有誰能把他放在心裏活一輩子?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想他了,你說讓我怎麼辦?我隻想找一個人,你讓我去哪兒找?對我來說,除了他之外,跟誰睡都一樣。你說這是對他忠,還是不忠?”

我的耳朵隻聽到牆根蟲子的竊竊私語。它們生活、死去,不斷地搬運,不斷地鑽營,它們像我們一樣,可是它們沒有我的懷疑、我的恐懼、我的不自信,它們隨時隨地都可以由光明的世界逃遁入沉悶的地底,逃開曆史,逃開動作,逃開聒噪的生命。

我一口氣說完,胸口急劇地起伏著,那裏鬱結的一團不知什麼東西,似乎慢慢消逝了。

樊虞始終靜靜聽著,一言不發。他把一條絲帕遞到我麵前。

“幹嘛?”我警惕地問。

“擦一下。”他的眼神像地獄的業火,既冷寂又熱烈。

我不解:“擦什麼?”

“你哭成這樣,自己不知道嗎?”

伸手一摸,居然真的是滿臉的淚。一把拿過絲帕,匆忙去擦,卻不想越擦越多。

樊虞抓過我的手腕,把絲帕接了過去,隨後把我的頭按在自己胸口。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親切。他身上是濃烈的酒香。

“現在好些了吧。”他很慢很慢地說。

我聽到了心跳聲,讓人無比安心的,有力而富有節奏的心跳聲。

心裏有什麼東西,轟然崩塌了。

“嗯……”我點頭,低聲應著。

他把下巴擱在我的頭上,柔聲道:“能哭出來就好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一起說完吧,說完就舒服了。”

我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揉了揉鼻子:“還有一句。”

“嗯,我聽著……”他的聲音水一般的涼潤透徹。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

“我剛才有些過分了。那酒……沒有砸痛你吧?”

他眼裏有熟悉的光芒閃過,晨星一般的熠熠生輝。

我心裏一緊,有了一種神奇的預感。

“琉,”他深深地看住我,深吸一口氣道,“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不敢看他:“什麼?”

“……你說想找個人……隨便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