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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兒。”

一聲低婉輕揚的呼喚,像吹醒沉睡溪流的春風,勾起抱膝蹲於青瓦紅牆下女孩的回眸。那張比最優美的詩詞還要動人的小臉,零碎分布著泥土跳躍般的影子,圓鼓鼓的臉頰上滿是晶瑩的淚珠,一雙剔透的小眼眸訴說著無盡的悲傷。平紋經錦斜領襦裙襯得那不足盛開的菖蒲花般高的嬌小身軀,如同一盞在黃昏時分飛揚招展的大紅燈籠。

“母親。”

小女孩聽見來自最引以依賴的母親的低喚,邁著穩實不跌宕的小跑步,衝進了那婦人彎腰靜待的懷抱。婉轉盤旋的發髻,眉眼間尊貴的神色,輕舞飄揚的明黃套環貴字紋綺短襦裙,無一不彰顯她高貴的身份。

“怎得哭了?”

“小雀兒不飛了。”

恰在方才女孩所在之地,一隻不知動彈的麻雀仰麵躺在泥土地上,不撲騰,不叫喚。蔓延於樹幹旁未落盡的紅楓枯葉,像潑墨的肆意色彩,渲染著一出淒美鋪陳的喪曲。

“小雀兒累了,需要休息,待會就會醒來,還飛。你燾哥哥、沛哥哥、還有冶都在考功課,小雀兒先交給母親,等小雀兒醒來,母親讓人送去宮裏。”

隻消婦人的一句話,小女孩轉而破涕為笑,扯著喚為母親那婦人的下長裙,天真無邪的睜大黑溜眼珠,無比欣喜的問:“真的嗎?等會小雀兒就會醒嗎?”

“真的。”婦人拾起袖襟,寵溺的抱攏女孩,“倒是三兒答不出題,可是要罰的。”

“嘻嘻。母親,女兒先去了。”胡亂抹了殘餘的淚水,女孩雙手緊了緊婦人的腰肢,玩世不恭的跑開。

“讓蘇給你洗洗臉。”

在微風拂動間,對婦人朝她囑咐的話揮舞著肉呼呼的小手。夕陽餘暉中,婦人盡顯溫柔的注視著那小小身影慢慢不見,用清明淡然的聲音吩咐道:“在公主結束授課前,送隻一模一樣的麻雀到東陽宮。”

“是,皇後。”

這是錦朝永輝七年間發生於定迎殿前的一幕。那名佇立於斜陽中,環繞著華美氣息的婦人,便是當朝皇後,賀水流。而那名名喚三兒的女孩,正是當朝皇後親出的,唯一一位公主——清漣。

錦朝建立於周曆721年,開國君主為前朝錦州舶司長官劉開安,都城葉州。周曆739年,六皇子劉衡繼位,改年號長昭。長昭四年,輔政大臣賀得之女、貴妃賀水流誕下一子,名燾,字載冒。長昭七年,再誕一子,名沛,字延遠。同年,立皇後賀水流,立太子劉燾。長昭九年,誕下一女,劉衡大喜,賜名清漣,乳名三兒,改年號永輝。永輝二年,皇後再誕一子,名冶,字望朔。

“公主,今日的題目是,《中庸》。”

王嶽陽撫著顎下的小山羊胡,站在清漣身前,擋住身後皇上正視的目光,不經意的抹盡麵前這張已略顯精致的小臉在進門前擦漏的泥土漬,略微一笑走過,留給皇上全神審判的遼闊空間。

清漣是非常喜歡這個夫子的。雖然僅七歲的她,早已明了被人尊稱為中書令的夫子,其實在朝堂上擔任重職,但是在她心裏,隻認定這待她如朋友,溺她如親子的小模樣夫子。她清清稍啞的嗓音,昂頭迎接高高在上父親的檢查,朗朗道:“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詩雲,「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詩雲,「德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

高坐學堂之上的劉衡,在高低有錯的一字一句間,逐漸蕩漾開因繁重政務壓榨的笑容,凝視著這個給予眾多寵愛的女兒,甚感欣慰。待最後一字落地後,劉衡抬起手臂,剝落白日裏嚴端的穩重,向清漣招手,笑容滿滿道:“三兒,過來。”

“父親!”清漣卷起偶會不慎踩中摔倒的襦裙,俏皮的跳上台階,一股腦紮進劉衡的懷裏,急衝衝的開口:“父親,女兒想要獎勵。”

“說。”

“女兒想讓蘇進學堂學書。”

蘇是賀水流從一堆孩子中挑出來照料清漣,並陪作玩伴的,年齡不過大清漣兩歲,鵝蛋臉杏桃眼,低頭婉轉間已能洞悉隱藏在稚嫩少年後的嬌豔可人。清漣很是喜歡蘇,不管她胡鬧折騰,還是小孩子心氣的憂愁,蘇都會安安靜靜的陪著她,會在適時的時候送上她喜歡的桂花糕,說其他宮裏有趣的事給她解悶。

劉衡一愣,他早做好賞賜佳肴美食、華麗綢緞、新奇玩具的先機準備,沒料到,平日張牙舞爪的嬌蠻小公主,會為了一個不起眼的玩伴,舍棄自己的搗亂心思。劉衡朝殿門外望去,那個靜立在陽光降落,望月初升光芒下的女孩,周身都是寧靜祥和的分子。這讓他更軟了心意,點頭應好,臉頰上換來了懷中女孩生疼的親吻。於是,什麼都值得了。

四人排成一列,鞠躬送離劉衡與王夫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年近十二的太子燾,儼然一副大人模樣,對清漣的遲來進行其斥責。

“幸好,父親今日心情大好。要不,三兒,有得你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