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才不忍心罰我。要罰也是罰燾哥哥。別以為我沒看見,燾哥哥背不出《孟子》,父親可是慘黑了麵色。所以,就算遲到,也得等父親心情恢複。也幸好有沛哥哥,那首《離騷》簡直快要倒背如流了。”語末,清漣已跳往劉沛身邊,挽住手臂,獻媚般的瞅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劉沛,她就是討厭那個自以為是的燾哥哥。還是沛哥哥好,溫文爾雅,平日裏那張露齒的笑容如沐春風,像極了書中描繪的翩翩君子。
“三兒……”劉沛既覺著好笑又深感無奈,待會,自己定要再被燾哥哥訓斥一遍。此時,清漣仿佛萌生了一個突發奇想,鬆開劉沛,奔跑出殿外,所及眼界中,隻見清漣牽著身著宮女服的掩頭女孩,嘴裏叫嚷嚷的拉她進殿。
“燾哥哥,沛哥哥,還有冶。這就是蘇。”
“見過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九歲的蘇識人待物間絲毫不敢忘記自己的身份,無論如何受到公主喜愛,也難以改變自己的出生。她和站在殿中這四個與自己年歲相近的少年少女完全存在於兩個世界,盡管,他們同享一片天空。
可是,這個與眾不同的傍晚,在晚膳的叮囑傳來前,蘇仿佛看到了一縷從沾滿血色的牆壁中滲透而來的曙光,如烈日忽降的大雨,席卷她全部身心。
這之後的一年,在清漣明紅錦緞的檀木座椅後,搭置一方兩尺立方大小的粗木桌椅,上麵雕刻著生命的年輪,像某種宿命在昭示著它主人的未來。這套桌椅是屬於的蘇的,在清漣吊兒郎當搖晃的身影背後,蘇不動聲色的一舉一動仿若黑夜中的影子一般虛無。
永輝八年年末的清晨。房外喧囂疾走的聲音驚醒了還賴在床上的清漣,她揉著被過久睡眠熏陶到無力的眼瞼,呢喃呼喊著睡在外廳的蘇。
往常隻需一聲迷茫呼喊,蘇就會捧著盛滿溫度適宜清水的銀盤手帕,露出釋然的表情走進來,悶得一聲放置好銀盤,用暖過的雙手,給她更衣。可是今日,在她連聲嚷叫中,蘇都沒有出現,反倒是不常來她宮的賀水流,帶著一麵容陌生的女子,撩開珠簾而入。
“三兒,醒了?”
“母親。您怎的來了?”清漣勉強的起身,瑟瑟縮縮裹著棉被,眼神希冀的望著相離而掛的衣衫。不知何時專屬於她的明紅,忽的在空中自如飄動,她驚詫的凝視著母親帶來的陌生女子。那是一張飽經滄桑的臉,盡管看起來僅僅三十歲,但是清漣卻從這個女子身上感受到的是比父親還要強大的壓迫力。
在那女子走近清漣身邊,作勢要為她更衣之時,賀水流有條不紊的解釋道:“這是雲姨。”
“母親,蘇呢?”清漣沒有抗拒雲姨將衣衫套進她手臂的動作,而是直視著賀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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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回老家了。”
“為什麼?”
“蘇的母親病了。”
這是謊言,就像那日在學堂會審後,清漣一眼便知,囚於金絲籠中的麻雀不是原來那隻一樣。說隻是累了,不過是哄騙小孩的糖果紙。而現在,在蘇的問題上,糖果紙再一次緊閉的包裹了她。她無法提出質疑,因為那是她至高無上的母親所說的話。那是在朝堂後,輔助父親理政的偉大母親用來嗬護最疼愛女兒的金絲籠。
清漣從來就知道,在這個宮內,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比宣紙還要脆弱。陪伴她童稚少年時的夥伴,可以在她毫無察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用親情維係起的兄弟之情,抵不過在日益成長中浮出水麵的權力之爭。同樣,她發現,在這所皇宮中,一切的秘密僅僅隻是沒有說出口的昭示。
就像,朝堂上父親侃侃而治,卻早已於後宮牆葦中移政與母親。
就像,上元節,燾哥哥在長汀園的武試中,故意刺傷沛哥哥的右臂,讓沛哥哥半年無法拾筆。
就像,蘇不是回老家,而是被溺死在羅盤湖裏。原因卻眾說紛紜。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
第二章
日頭正當的午後烈日毫不留情的普照大地,用無法直視的光芒,向世人炫耀著屬於它的時代。冰鎮過的荔枝甜美滋潤,清漣背負長劍,拈起一顆去核的果肉納入口腹之中,舒暢感漫溢全身,打消了舞劍後攀爬而上的慵懶與倦怠。
在得知蘇永久離去的那日,清漣贈予了她一夜的淚水。之後,便再也沒去過學堂,金碧輝煌的殿宇四處充溢著爾虞我詐。她厭惡那種氣味,更厭惡隻使用過一年的桌椅搬離後留下的蒼白印痕。那是屬於蘇的痕跡,現在,它也得經曆時光無情的打磨,從與此無關的生活中,從重疊反複的記憶裏,消失不見。
“雲姨,燾哥哥回來了嗎?”
傾瀉的流蘇長發在揮灑著它正值當年的嫵媚風采,丹鳳眼珠流轉間淌出的嬌嫩神情,讓清漣轉身回望的動作定格當下。兩年前的清晨,母親用不予反駁的親切姿態,帶著這個風韻依存的女人,強勢而霸道的擁進她原本童真無邪的生活。
她代替留有小山羊胡,會逗趣的王嶽陽成為清漣的學堂導師,在寬廣無人的